第26章 开始钓鱼的第二十六天:(2/2)

寒江雪不明白无夷王找他做什么,但他还是二话不说就起身,往长袍外面套件衣服便可以走了。

不管如何,无夷王都是他的救命恩龙,两次。他会一直记得这份好,也会永远义不容辞。更何况如今无夷王只是想见他。

羡门都有些发愣,这、这寒少爷也太有效率了。

看着寒江雪不疑有他的就要跟他们走,羡门反而多了几分担忧,反过来劝寒江雪:“您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万一我们是别有用心的歹人……”

您这一副地主家的傻儿子模样,可怎么活哟。

“不怕,我又不是自己不带人了。”寒江雪笑了,感谢了羡门的好意,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在刺客的事情解决之前,他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他爹给他的护卫小队,不叫家人担心的。他这人做事就是这么谨慎,宁可被说胆小怕事,也不会去做一些让亲者伤心、仇者痛快的蠢事。

然后,他们一行人便上了行宫。

杨校尉一路上都很忐忑,倒不是怕有什么意外,只是怕他们失礼于无夷王。他家少爷初生牛犊不怕虎,甚至还有心情欣赏沿途秋景,但他这种听过无夷王无数恐怖传说的人,简直都快要把胆子提到了嗓子眼。

有心和少爷提醒几句一会儿见礼无夷王时的注意事项吧,又碍于无夷王的人就在一旁,他怕自己说的过了,会让那边多心觉得他在背后说无夷王的坏话。

诋毁宗亲,可是重罪。

等进了行宫,护卫小队就得止步了,只有一人能够特许护在寒江雪身边。杨甘并没有自己上,而选了个一身蛮力的手下。他的原型是一头皮糙肉厚的犀牛,体型硕大,地盘扎实,最重要的是,他的皮是可以当盔甲的级别。若白龙无辜发怒,这人拼死应该是能护住少爷一段时间的。

而只要有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们这边就会有所行动,设法去龙口之下救人。

寒江雪不知道杨校尉的担心,不然他也能安慰他一下,他不觉得无夷王是个不讲道理的龙。当日在四一寺下,虽有车帘挡着,但也足够他觉得无夷王是个亲切的王爷。

然后,寒江雪和犀牛小哥,就被羡门引着,走过了雕梁画栋、错综复杂的行宫中庭,来到了圣泉所在的门墙之外。

朱墙碧瓦,梧桐秋树。

一道新起的月亮门横隔而上,木色大门,数个铜钉。所有来客在这里就要止步了,寒江雪也不例外,他拱手对立面的无夷王行礼:“臣寒江雪,见过殿下。”

闻嘲风就靠在冒着氤氲之气的圣池里,他又一次恢复了鲛人之貌,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唱出了一点点龙音的缘故,他病情的恢复速度比过往快了不少。不过,闻嘲风还是不准备用泉先的模样去见寒江雪,半兽体型,总会让闻嘲风觉得自己进化的不够完全。就像是他白色的长发,浅色的瞳孔。

他其实不怕被人看到,只是不想看到别人看见他这幅样子时那难掩的惊讶与对异类隐隐的排斥。

尤其是寒江雪,闻嘲风最不想在寒江雪的眼中看到会让他失望的神色。

“寒虚衔,本王时间不多,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明龙不说暗话,我想请你帮我完善一份奏折。”随着闻嘲风的话,羡门把闻嘲风其实已经算是写好的折子,递到了寒江雪眼前。

寒江雪很是惊讶,倒不是不想帮忙,只是:“殿下,我才疏学浅……”

他这个水平,看话本都费劲,更不用说是看什么之乎者也的奏折了。他不知道能帮到无夷王什么,真不是添乱吗?

“不,这个忙,你一定能够帮我。”

寒江雪只能接过奏折,硬着头皮匆匆看了下去,然后,越看越心惊肉跳,这些禁娼建议后的整顿改革,他怎么如此眼熟?

闻嘲风轻笑:“熟悉吗?”

然后,一个很尴尬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闻嘲风和其他人这样隔墙对话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其他人都兼具了兽型的耳聪目明。

但寒江雪不行。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寒江雪其实不只是无法辨认人和动物,在视力方面他也就是比现代正常人类稍好一点的水平,远比不上这个世界的普通标准。听力也一样。他之前还能勉勉强强听见闻嘲风在墙那边的声音,并与之对话,一旦闻嘲风声音像往常那样习惯性的稍微放低,他就只能听到一片模糊,彻底抓瞎了。

好比这个时候。

寒江雪在心里想着,如果让他无夷王再说一遍,无夷王是会觉得他很没礼貌,还是觉得他是在故意挑衅?

但听不见就是听不见啊,寒江雪想了半天,还是只能实话实说。

闻嘲风:“……”

羡门本是打算撤的远一点,留给王爷和寒少爷互送“衷肠”的私人空间的,但在听到两人这窒息的对话后,也只能再次出现。他其实也不知道解决办法,最简单的便是让寒江雪进去直接和无夷王面对面,或者无夷王出来与寒江雪面对面。

但问题就是,谁不想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展现最好最具有力量的一面呢?他家王爷如今的样子,可是和力量一点都不沾边。

羡门的心理活动丰富极了。

闻嘲风也沉默了,他在犹豫要不要让寒江雪进来。一方面他告诉自己,这就是一件小事,但另外一方面他又很清楚他没有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至少也得是哪怕看到寒江雪害怕他的样子,他也不会生气的准备。

“我蒙着眼睛进去?”反倒是寒江雪主动打破了尴尬,他在来的路上看到过蒙眼的宫女,也想起来他爹告诉过他的无夷王的特殊。无夷王不喜欢见人,就像他的宠物龙,异于常人的外表是他很难迈过去的坎儿。

寒江雪无意勉强恩人,那他就主动去适应嘛,多大点事儿啊。

“这怎么行,您可是客人。”羡门说出了闻嘲风想说的。谁家也没有因为主人不想见人,就让客人蒙眼的,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哪怕寒江雪不介意,闻嘲风也是会介意的。

可是让闻嘲风戴上迷篱,也是寒江雪无法接受的方案,那可是个天生体弱的病人,万一一个呼吸不畅……

然后,寒江雪就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问羡门从厨房要到了两个新鲜干净的竹筒,又找来了一根足够长的红线,穿过两个竹筒底部,一个简易的土电话就做出来了。这是寒江雪小时候在孤儿院里,为数不多的玩具之一,他作起来可快可娴熟了。

寒江雪自己留了一头,又让羡门带着另外一头进到里面,交到了闻嘲风的手上。

闻嘲风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拿到在寒江雪看来大小还算合适的竹筒后,就多少有些像是在摆弄一个小孩的玩具了。它看上去是那样脆弱,轻轻一捏就会碎掉的样子。他不明白寒江雪要做什么,直到他听到寒江雪请他先把耳朵贴到竹筒上。

然后,他就从竹筒里,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喂,您听到了吗?”

闻嘲风一怔,说不上来自己那一刻是种什么感觉,就好像独属于寒江雪的橘绿气息,顺着两个竹筒间长长的红线,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很痒,也很滚烫。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把竹筒拿开了,然后,又觉得这样有些做贼心虚,坚持重新把竹筒拿了回来。他有什么好心虚的呢?事无不可对人言!

但寒江雪那边却已经笑了起来,他说:“嗨呀,我傻了,您根本不需要这样听我说话,只有我听不清您说话。殿下,您可以试试吗?”

试试就试试。

闻嘲风在这次拿开竹筒时,反倒是有些舍不得了,他还想这样听寒江雪放大到就好像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他很喜欢这种仿佛整个耳朵,都笼罩在寒江雪的气息里的感觉。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惬意舒服。

不过,当他试着用嘴,小声在竹筒里说话,想象着自己的声音和气息也会由红线,传递到寒江雪的耳朵里时,他又得到了些新奇的趣味。寒江雪的耳朵大概是受到爹娘狮子兽型的影响,是半圆又小巧的,白皙似瓷,玉染红霞。

而如今对方的耳朵,就帖在既遥远又亲近的地方,专注的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他同样也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了什么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小秘密。

闻嘲风学着寒江雪的样子道:“能听到吗?”

“能!”寒江雪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欢快又轻松,“是不是很有趣?我小时候可喜欢这个了。”

闻嘲风矜持的点了点头,还、还可以吧。

然后,一墙之隔的他们,便开启了无所不谈模式,从寒江雪养的猫,到闻嘲风今日吃的药。寒江雪真的太容易把人带跑偏了。暖色的午后阳光,突破云层,倾斜而下。少年无害又美好,就好像天生便应了冬日可爱一词。

少时,闻嘲风曾跟着大儒太傅学《左传》,在讲到杜预的左传批里,曾学到过这个四字成语。

太傅卷着书,走过梨花木的长桌,本只是想告诉他们,冬日可爱真的是个成语,意如其字,就是形容有人犹如冬季的煦阳,让人天然的感到亲切与温暖。

闻嘲风当年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古人真是长得丑,想的花。今时今日才明白,原来有人真的可以生而如此。寒江雪真就如冬阳般可爱,突兀又不是那么意外的,闯入了闻嘲风本该如一口枯井的生活。

他从井上好奇的往下看,带来了阳光,也带了四季。

于此同时在河内的女将军寒二,收到了来自弟弟的家书。

寒江雪是个家书话唠,明明已经不记得兄姊了,但在给他们的信中仍能没完没了像写日记一样写上各种日常。

寒二是个看到字就头疼的母狮子,打小就不爱读书,不知道怎的,弟弟的家书她却总能津津有味的从头读到尾,兴致来了,甚至还能再重读一遍。就好像他们姐弟从未分开,她一直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

这一天弟弟信里的主题还是他在帮无夷王养宠物,自己养小猫,以及,他准备开个茶饮店。等方伯研究出来能便于寄送的半成品,他就给阿姊也送过来一些,很好的。

他主要是想问问他姐更喜欢喝甜口还是酸口,这样才好针对性的给她多备些。

寒二:“!!!”

不行,她觉得她必须得回雍畿一趟了,她合理怀疑她爹在虐待他弟,不然他弟不可能这么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