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传言(1/2)
趁人不注意,秦川悄悄捏了捏柳姑娘的手心儿,又一秒恢复正经,若无其事道:“我离家之前,表妹曾给我看过一册古籍的残卷,不知表妹研究的怎么样了?”
如果他的声音不是那么大,柳姑娘几乎要真的相信他若无其事了。
柳姑娘好笑地晲了他一眼,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那册古籍原是柳姑娘母亲的嫁妆,后来她母亲离世,这些东西又成了柳姑娘的嫁妆,被她一起带到了秦家。
柳姑娘的父母膝下荒凉,只有她一个孩子,因而她自小便被父亲当做男儿教养。
自她记事起,其父便亲自为她开蒙授书,并不因她是个女孩儿就敷衍了事。
因此,柳姑娘自小的见识就不同寻常,绝非一般闺阁脂粉可比。
当然了,若说论吃穿用度和豪门之间的章法往来,柳姑娘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大家闺秀的。
不过,秦家和柳家一样,都只是小有余财的普通富户。那些大家族的章法忌讳,他们也暂时用不上。
因为秦家短时间内还到不了那个层次。
等日后秦川发达了,柳姑娘接触到了那个层次的人和事,慢慢的也就会了。
从前的秦川一直恪守礼教,如非必要,从不和柳姑娘多说一句话。
秦母年纪大了,又怜惜外甥女体弱孤苦,并不需要柳姑娘时时在身前侍奉。
所以,柳姑娘有着大量的空余时间,供自己随意支配。
秦母以己度人,总想着小姑娘家家的,每日里自然都有数不尽的新花样来打发时间。
外甥女父母早亡已经够可怜了,她一个老婆子,又何必再将孩子拘在自己身边呢?
她的确是一片好意,满心疼爱,却终究是漏算了一点。
若是从前,还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柳姑娘父母双全,无忧无虑,有这么多的自由时间可以做自己喜欢发事,她自然是欢喜不尽。
每日里或是带着丫头们插花刺绣,或是和相熟的姐妹们一起踏青上香,品鉴茗茶古籍,怎么样都能消磨一天。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她不但有父母重孝在身上,还处于寄人篱下的境况下。因而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要仔细掂量,万不可给人指摘的余地。
因为除了“贤惠温顺”的名声之外,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若是连这名声都丢掉了,她除了一死,别无选择。
这大量的可供她自由支配的时间,从前让她多欢喜,如今就让她多煎熬。
所幸她自幼熟读诗书,母亲的嫁妆里也有许多古籍。
父母死后,她们家的家产几乎被族人们瓜分殆尽,只有父亲生前用过的书籍不被族人看重,被姨母带着秦家的人替她保留了下来。
于是,她无事的时候,便会拿出从前未曾研读的书籍细细品读。也唯有读书,才可以让她忘却一切痛苦,尽情畅游在书籍的海洋里,细细咀嚼先贤的言论,从中选择可供自我排遣的道理。
也正是有这些书中的道理支撑着,才让她在寄人篱下的环境里坚持了两三年。
只是,这种近乎无望的坚,她究竟还能支撑多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她表哥秦川一朝转性,开始主动接近她了。
随着两人的交集多了,她才惊喜地发现,两人之间的爱好也多有重合的地方。
比如都喜欢打棋谱、解珍珑,还有就是都喜欢修补古籍残卷等。
秦川嘴里那卷古籍,残缺的地方并不多,只要书读的够多,了解了其中的微言大义,修补起来其实并不难。
以柳姑娘的学问,完全可以独立完成修补,一点压力都不会有。
但在秦川去县城的这些日子里,她却只是翻找相关的书籍资料,并没有动手去修补那残卷。
这期间隐藏的小女儿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残卷如今就在柳姑娘的小书房里,听见秦川大声问她残卷的事,柳姑娘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就欣喜地说:“那古籍颇有几分晦涩之处,小妹才疏学浅,只等表哥回来,看表哥大显身手。”
于是,两人就在昭儿自我隐身的情况下,一同去了柳姑娘的小书房。
秦家虽然是乡下人家,但因着秦川的祖父和父亲两代都是秀才,家里颇有余财,名下也有两百亩的田地用来收租。
所以,他们家的人虽然不多,屋子却建得够大。
柳姑娘来了之后,秦母不但拨给她一间单独的卧房,还将与她卧房相邻的那间耳房也给了她,让她收拾成了小书房。
两人一起来到柳姑娘的小书房之后,就以那卷残缺的古籍为话题的开篇,说着说着就歪楼了。
女子的心思本就敏感,柳姑娘因为有寄人篱下的经历,心思比别的女子更纤细几分。
因而,她很快就察觉到,表哥面对她时那股若有若无的隔膜彻底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表哥这次进县城经历了什么,但他能有这样的变化,刘姑娘肯定是高兴的。
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无聊时做的东西,她有些羞涩地对秦川说:“表哥稍等片刻,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小书房。
片刻之后,柳姑娘回来了,右手遮遮掩掩地藏在身后。
但秦川眼尖,一眼就瞥见了随着她走路时的晃动,从身侧露出来的青色流苏。
他悄悄耸了耸鼻子,空气里并没有明显的香气,所以他就暗暗猜测,表妹要给他的东西应该是新做的荷包。
但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更什么都没猜到,满脸期待地看着柳姑娘,等柳姑娘亲手拿给他。
柳姑娘扭捏了片刻,果然从身拿出一个绣着青松的八角荷包,低着头羞涩地说:“表哥这是我亲手做的,我见你身上那个已经旧了,你把这个换上吧。我女工不好,还请表哥不要嫌弃。”
她不善女工的事,秦川其实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看着这个做工只算是中规中矩的荷包,他才会更加感动。
“表妹,其实你不用学着做这些的,我知道你喜欢读书。在自己家里,你不必委屈自己,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可以了。”
这些都是曾经的卢氏求而不得的,如今卢氏变成了秦川,她希望柳姑娘能够顺遂自己的心意,不要想着迎合别人。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卢氏也是出生书香门第,父亲同样是自幼便教他读书识礼。
因着家庭环境的原因,卢氏也是很喜欢读书的。
确切的说,是曾经很喜欢读书。
自从她知道,父亲教她读书、教她识字教她琴棋书画并不是因为喜爱自己这个女儿,也并不是觉得女儿也可以和男孩一样教养,而是为了好好培养她,以便将来能让她高嫁之后,她对读书的热情一下子就散了。
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因为自己骨子里就不是一个愿意迎合别人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身为女子,她有这样的心性是一种不幸。
可他的人生终究不算太过不幸,因为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还把他从一个万事不由自主的弱势群体,直接变成了做决定的那一方。
对于这个变故,他一开始是兴奋的,但在了解到柳姑娘的身世之后,这种兴奋就打了个折扣。
因为他这种神奇的遭遇,只能是万里挑一,甚至连万里挑一都没有,是极少数极少数的偶然。
但是这个世界上,像曾经的卢氏、像柳姑娘一样不幸的女子,还有千千万万。
她们不幸并不是因为她们比别人差,只是因为她们的性别,在这个时代就注定了,她们只能处于被别人掌控的位置。
秦川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问题的根源,但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不过,他管不了别人,却可以管住自己。
哪怕变成了一个男人,他也不会理所当然地以男人的身份,去压迫别的女子。
别人家的事他插不上手,但柳姑娘现在是他的未婚妻,将来是他的妻子。
他觉得,让柳姑娘能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是自己力所能及的。
既然如此,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柳姑娘能察觉得到,他说这话完全出自真心,顿时就十分感动。
感动之余,她也告诉秦川,“我虽然喜欢读书,但给表哥做荷包我也心甘情……”
说到这里,她才猛然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话,当即就“啊”的一声,满脸羞涩地捂住了脸,略带惊慌地说:“表哥,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也先回去吧。”
这情态,明显是害羞了。
按照秦川以往的经验,短时间内,表妹是不会和他说话了。
所以,他只能先行告辞了。
只不过,他嘴角的笑意不要太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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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的日子,很平淡也很温馨。
秦川和母亲与未婚妻相处的十分融洽,黄九郎想明白了之后,也不再借着讨论学问占据秦川的私人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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