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还给你(2/2)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了片刻,并不见钟道人有什么针对他的动作,也没听见钟道人说什么。
然后让才肯定,钟道人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这边出了状况。
这个认知不由让他心神大振,急忙凝聚心神再接再厉,去冲击那他根本就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
那边钟道人专心清理那些缠绕的黑气,这边蔡涉川也一心一意与钟道人布下的结界抗争。
这样一来,两边倒是诡异地相安无事,唯有旁观的蔡九英屏住呼吸,却对两边的进度都一无所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蔡涉川觉得,自己只差一口气就要彻底挣脱束缚的时候,忽听钟道人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语气里也带了点难得的喜色。
蔡涉川却觉心头一凉。
因为钟道人说的是,“成了。”
蔡九英也跟着松了口气,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大师,真的成了吗?我儿往后是不是就恢复以往的聪明伶俐了?”
钟道人道:“只待老衲再次做法,让他们各归各位便是。”
“大师请,大师请。”蔡九英心头的激动几乎按捺不住,转头对蔡涉川道,“涉川,你放心,大师法力高强,咱们家很快就能恢复正轨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听见他这话,蔡涉川心头大怒。
此时此刻,蔡涉川就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这妖僧的法术做成,绝对不能让父亲得逞!
反正他也说不出话来,索性就当没听见蔡九英的话,只一心一意去破那钟道人的法术。
钟道人示意蔡九英退远一点,不要耽误他施法。蔡九英不敢怠慢,急忙退到了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钟道人,想要第一时间见到成果。
钟道人修的虽然不是玄门正宗,但他自做了头陀,便住在寺庙里受多了佛法的熏陶,心境十分平稳,并不因蔡九英这带着不信任的行为而动怒,只自顾自的做法。
卢氏那好不容易回到秦川体内的魂魄,再次被拉了出来,他的身体中了迷药,动弹不得,但那药却作用不到魂魄上。
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秦川自然是不愿意回到从前那中日子里去的。
所以,他的魂魄也毫无征兆章法地胡乱挣扎,哪怕有一线生机,他都不愿意放弃。
生死关头,任何人都能爆发出无尽的潜力。而秦川又有胤禛给的符咒加持,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格外强烈。
此时此刻,秦川在挣扎,蔡涉川也在挣扎,正在施法的两端,竟没有一个肯安稳的。
饶是钟道人心性沉稳,也不禁觉得手忙脚乱。
所幸,秦川的魂魄只是一个从未修炼过的生魂而已,纵然挣扎得剧烈在钟道人拿出钵盂辅助之后,他也只能束手就缚。
因为胤禛的法力不够,那符咒对付不了钟道人的法保。
眼见自己的魂魄要一点一点,被拉进卢氏的身体里,秦川的魂魄尖声大喊:“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生魂的尖叫,活人自然是听不见的。
但钟道人不是普通人,他听得一清二楚。
一直把他当成受害者的钟道人微微一怔,根本没想到,他对各归各位这件事,竟会如此抗拒。
他虽修的是旁门左道,但也一心向善。
纵然他的手段不怎么正派,但平日做的事,也都是降妖除祟,□□解忧。
眼见秦川如此抗拒,他也不忍心太过违背对方的意愿,也直觉不能不明不白地把他的魂魄塞进卢氏身体里。
钟道人沉吟了片刻,扭头对蔡九英道:“施主身上的阳气太重,不利于老衲施法。还请施主退后二十步静候。”
先把蔡九英这个委托人支走,他仔细询问这生魂一番,再做决断也不迟。
“这……”蔡九英有些不乐意。
事关他的儿子,他若是不亲眼看着,是怎么也不放心的。
就在这时,被符篆定住的蔡涉川突然坐了起,来嘴里大喊道:“我偏不让你如意!”
钟道人大惊失色,“啊”了一声,跌足道:“坏了!”
却原来,由于蔡涉川的抗拒之心过于强烈,那已经被清除干净的的天赋气运,被他这抗拒之心硬生生地推远,好巧不巧。正撞在秦川的魂魄上。
而秦川的魂魄骤然得了这气运的滋养,声势大涨,一下子也挣脱了钟道人的掌控,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肉身里。
钟道人急忙开了慧眼一观,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却是他才发现,这秦川身上有高人画的符篆,又有骤然而来的那团气运相助,魂魄入体之后,就顺着他自己的心意,和肉身紧紧地粘连在了一起。
以钟道人的法力,若是想强行剥离,自然是能剥离掉的。可是强行剥离,却势必要伤到秦川的魂魄。
钟道人打心眼里不愿意做这样的事,面对如今的情况,就只能干瞪眼。
先有蔡涉川猛然坐起,又有钟道人失声说“坏了”。蔡九英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好。
“大师,怎么了?”蔡九英焦急地问。
钟道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虽然沉默寡言,却因经常在世俗间游走,对人性知之颇深。
因而他很清楚,若是自己实话实说了,那蔡九英必定不会顾忌秦川,一定会再三请求他,将自己的天赋弄回来。
蔡涉川不知什么时候挣断了身上的绳索,全然不顾肌肉的酸痛,哈哈大笑着从床上翻了下来。
笑过之后,他近乎癫狂地嚎叫道:“谁也别想再替我做主,谁也别想再替我做主!”
蔡九英心头一惊,急忙扶住自己的儿子,“涉川,你怎么了涉川?”
然而,从来都不敢忤逆他的蔡涉川,却一把推开了他,俯身指着跌倒的他,双眼通红地吼道:“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谁也别想再替我做主!”
“涉川,你疯了吗?”心头的愤怒立刻就把对儿子的担忧压了下去,蔡九英怒道,“你这个逆子,我是你爹!”
“你是我爹?对,你是我爹。但那又怎么样?我凭什么事事处处都要听你的安排?”
多少年了?
他受够了,他真的受够了!
受够了这提现木偶般的生活,受够了事事处处不能自主。
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蔡涉川先后经历了大悲、大喜又大怒,此时此刻,他的心神已趋于恍惚,心性已经极端也脆弱,时时刻刻处于崩溃的边缘。
若是蔡九英缓和下来,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耐心地顺着他哄着他也还罢了。
但蔡九英正因儿子这从未有过的无力而愤怒,一心想要将儿子捏回正轨,又岂会顾及到其他?
“那又如何?”蔡九英冷笑一声,理所当然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自然要听我的话。我是你亲爹,事事处处都为了你好,难不成我还会害你吗?”
听见这些话,蔡涉川陡然平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许久,他才平静地说:“你说的不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蔡九英原本被他盯得心下打鼓,听他如此说,猛地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能想明白,当真最好不过。我就知道,我的儿子一定能想明白的。”
蔡涉川缓缓转身,目光在室内游梭,语气飘忽地说:“不错,我自然是想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听他如此说,蔡九英欣慰不已,心念一动,苦口婆心的劝道:“涉川,你不要再和大师犟着了,乖乖让……涉川!”
却见蔡涉川飘忽的目光终于定格,回头冲父亲一笑,合身一扑,脑袋重重地撞在了床柱上。
“嘭”的一声闷响,蔡涉川的身躯就软软的顺着床柱滑落在地。
偏在此时,院子里也有杂乱的喧闹声传了过来,似乎是嚷嚷着让人救火,还有相互询问要不要禀报老爷的。
但蔡九英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步履蹒跚地朝儿子扑了过去。
“涉川,涉川,你这是在干什么?”他以为自己跑得很快,其实他此时惊得手脚酸软,几乎是一步一挪,直到蔡涉川滑落在地,又在地上滚了一圈儿之后,他才踉踉跄跄地扑在了儿子身上。
蔡涉川的额头上撞出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但他圆睁的双眼却仿佛比那血洞还大。
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蔡九英,拼着最后一口气,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身体发肤……受……受之父母,我……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