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1/1)

第38章顾玉汝自然不知道这个惊喜, 她提着铁娃还给她的提盒,心里还在想,薄春山这个人真可恶!真是个坏东西!走进西井巷, 迎面走来一个人。不过顾玉汝在想心事, 倒没有注意, 一直到快撞上时, 她才慌忙往一旁踉跄了一步避开。她松了口气, 心里埋怨自己胡思乱想。正想给人道歉,才发现对面的人竟是邱氏。邱氏哪怕如今岁数不小了,在一众同龄的妇人里也是拔尖的。如今她穿得素,一身鸭蛋青配黛蓝色的夏褂, 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插了根银簪子,明明应该都四十好几了, 看着却像才三十来岁的妇人。她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眼长而眼角上翘, 笑与不笑都带丝勾人的媚意,即使她现在肃着一张脸, 脸上脂粉未施, 又刻意地耷拉着眼角,也不能掩盖这双眼睛的漂亮。薄春山也有一双同样的眼睛,只是他是男子, 英气占了上风, 再加上人高大戾气又重, 倒让人忽视了他其实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是顾家玉汝?走路看着些, 小心摔到。”“对不起, 薄家大娘, 都是我不好,没撞到你吧。”顾玉汝歉道。“没。是回家吧?快回吧,我没事。”邱氏道。顾玉汝走过去了。邱氏却一直看着她,其实是看着那个食盒,那食盒这几天一直放在她家里,被她看了好几天,今天才拿走。这臭小子!这是勾搭上人家女子了?可……邱氏心里既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儿子有本事,顾家玉汝好,是她做梦都想娶来的儿媳妇。忐忑的却是顾家玉汝已经有了婚配,人小齐秀才还在那儿呢!“这臭小子搞什么呢!”邱氏也没心思买东西去了,心事重重地回了家。.顾玉汝回到家里,先把食盒拿去放了。孙氏不在家,估计出门买东西了。她回了屋,还在想方才那事,同时又在想,薄春山到底办什么事去了,会不会就是现在办的这件大事让他进了牢?为何她会觉得薄春山是去办大事了?人几天都不见,肯定是大事。门响了一下,顾玉汝抬眼看去,就看见顾玉芳一张幽怨的冷脸在门外。“有事?”她现在没什么话想跟顾玉芳说,但她也知道顾玉芳恨自己,平时没事就想给她找点茬。就像那癞蛤蟆爬在你脚面上,你打它恶心,不打它也恶心,你又不能弄死它,只能被它恶心着。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开它,避得远远的。“娘这几天训我,又把我关起来,你很开心吧?”顾玉芳的怨气很重。顾玉汝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这些事跟她什么关系?“你现在不是跑出来了?看来娘关你关得还不够,应该把你锁起来才对。”顾玉芳没料到顾玉汝会这么说。她讨厌顾玉汝,顾玉汝应该是知道的,可每次对方会都露出那种隐忍又自以为大度的表情,看得她直想作呕。她欺负顾玉汝欺负习惯了,也习惯了顾玉汝总是隐忍不发,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玉汝变了。她竟然会还击了!这让顾玉芳很恼怒!“你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终于不再装隐忍大度了?你隐忍大度,你是好的,我没事找你茬,我是坏的!顾于成帮着你,娘帮着你,现在爹也帮着你,顾玉汝你是不是很得意?一家人都围着你转,你得意死了。”顾玉汝蹙起眉,这又是什么跟什么?“你想退亲,爹就答应你退亲!”顾玉芳越说越激动,渐渐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大声喊道,“那他怎么不想想,我也想嫁给齐大哥,你不愿意嫁,为什么不能让我嫁,我想嫁给齐大哥很久了,为何不能让我嫁!”“你在说什么?”这是终于不遮掩,终于吐露心声了,不过顾玉芳到底在疯什么?是的,顾玉汝就是觉得顾玉芳在发疯。“我在说什么?我在说我想嫁给齐大哥,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毁了!爹已经跟齐家那边退亲了,信物都拿回来了!顾玉汝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顾玉芳哭着跑了。留下顾玉汝有点愣神。亲退了?定亲信物拿回来了?那她爹还挺迅速的。也不知她爹是怎么跟齐彦说的,不过这也不是顾玉汝能操心的事。.隔壁,胡家。胡大娘撅着肥胖的大屁股,一脚踩在凳子上,耳朵紧贴着院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胡家儿媳妇道:“娘,你站在那儿做甚?”胡大娘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又听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后,才转身走回来小声道:“我方才听隔壁姐妹俩似乎在吵架,就好奇上了,隐约听见在喊退亲什么的,嫁不嫁的,难道说顾家大女儿和小齐秀才退亲了?”“娘,你瞎胡说什么,快别乱说了!”胡大娘瞪眼道:“我瞎胡说什么?前阵子顾家发生那样一件事,人家小齐秀才和顾家女儿退亲也是正常。”“那不都说了是被冤枉的,县衙那儿都出布告了。”“那谁知道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看前几天顾家异常得很,这两天才稍微好点,说不定就是因为退亲的事。”胡家儿媳妇很头疼,道:“娘我先跟你说好,这种事你可别到处瞎说,小心被人说你造谣,以顾家人的性格,你说别的也就算了,造谣这种事,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怎么可能到处说,这不是就跟你说说。”“你知道就行。”.齐家齐彦从外面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所有人都知道顾秀才和老爷见了面,讨要回了两家当初互换的信物。这是退亲了?宋氏又在哭了,可这一次连荣婆子都不知该怎么劝了。谁都没想到顾家会这么果断,说退亲就退亲了。总之,这次不光两家的婚事毁了,两家的交情大抵也是毁了。齐永宁回来时,脸色阴得吓人。他推开书房的门。天色已经黑了,里面没有点灯很暗,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有个人影坐在书案后。“你回来了?”齐永宁没有说话。黑暗中,齐彦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与你顾叔当年是同窗,一起赶考,一起中了秀才。我与他都是那种在读书上没什么天分的人,全靠刻苦,性格也固执刻板,搁在外人眼里就是不懂变通,就是臭书生脾气,所以我俩都去考过举,但都没中。”“我与他,是好友,是知己,也是不得志下的互相慰藉。我们觉得官场黑暗,朝廷种种弊政让人不能忍受,我们鄙视那些投考官所好的考生,我们明明文章写得并不差,就因为太过固执,不能投考官所好,只能遭受落榜。”齐彦的声音很疲惫,一动不动地缓缓诉说。“后来你顾叔去当先生,我因家中有余产,闲赋在家,平日只摆弄一些风雅之事。我把所有期望寄托给了你,你顾叔把所有期望寄托给了于成,我们都觉得我们不能做到的事,也许我们的后辈能做到。”“我们不是不知自己有些想法,太过幼稚天真,只是坚持了这么多年,几乎成了执念。”“我跟你顾叔因性格秉性相投成了好友,如今又因此,落得惨淡收场。你顾叔不是因我不帮他,而选择与我分道扬镳,他只是觉得我变了,曾经我们坚持的、自信的所谓的正义、真理,被轻而易举地摧毁,人的改变其实很容易,只要给你一个迫不得已的借口。”齐彦低低地笑着,不再言语。明明是在笑,听着却像哭。“其实你顾叔说得对,闹成这样,你娘夹在中间,那层关系断不掉,玉汝那孩子即使嫁到我们家来,也不会过得好,不如婚事作罢。”“那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起初,齐永宁的声音还很平静,可说到结尾时近乎咆哮,只是他的修养让他做不出对父咆哮的举动,却越发听着让人心悸。“你从小指着她,对我说,这就是你以后的媳妇了。我听了,信了,我守了她十几年,一门心思就想娶她为妻,现在你告诉我婚事作罢?你说作罢时,有没有问过我?!”“永宁?!”齐彦似乎没料到儿子会这样,陷入震惊之中。“总之——”齐永宁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黑暗中,他脸寒似冰山,能把人冻死。“你说了不算,这门婚事作罢,我不同意。”“永宁!”齐彦沉痛道,“你又何必!不是爹想毁了这门亲,是你顾叔他坚决如此,我实在、实在没脸拒绝。”“这好像也是汝儿那孩子的意思,你是不知你顾叔当着我的面,说他女儿说的那些话时,那副骄傲的样子。汝儿是个好孩子,聪慧剔透,于成也是个好孩子,我从没觉得我们跟顾家结亲,是顾家高攀了,娶妻要娶贤……你也别怪你娘,你娘其实一直很好,只是她那个妹妹是她的孽债……”齐彦喃喃着,像是在跟儿子说,又像在跟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