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1)

宋谦含笑垂眸:是。申时宫里有人来传旨唤他入宫,宋谦换了身棕色的袍子随着公公进去。堤坝之事宋谦做的不错。皇帝刚看到他便笑着赞赏了一通。朝上的人各有心思,经过上次的事,多数人都知道皇上想保他,这个时候出头阻止只能平添皇上的厌恶,谁都不想惹祸上身,于是便没人出声讨伐他。回皇上......宋谦伏低身子,可话还没说完皇帝便径直道:你毕竟是戴罪之身,尽管立了功,朕也不能太过提拔你,你就先去户部找个事情做,别让朕失望。臣遵旨。他心中已然明白这是皇上在给他机会,毕竟堤坝的事情他根本插不上手,这点皇上应该很清楚,可他现在却把这个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目的很明了。他才出来便看到李衍在前面站着,他个子很高,身板又直,影子长长的延到殿门处,官袍的衣襟被风吹的扬起,神情冷峻。李侍郎。宋谦走近作揖。宋公子,你运气真好啊。李衍冷飕飕的盯着他,嘲讽的声音似乎夹着风,直直的吹进他的心窝:不防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迎风直上的?也让我学学,毕竟我这侍郎都做这么多年了,还没升官儿呢,看着你这步步高升,我心里很是羡慕啊。宋谦笑得如春风拂面:兴许我这张脸太招人疼了。确实招人疼。李衍挑眉,笑得虚伪:那我这张脸呢?招人疼么?他失笑的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你可以看看,若你觉得招人疼,说不准能把你那过人的运气分给我点儿。李衍收了笑:你说呢?宋谦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印着太阳的辉光,苍白的脸色好像润上了点红:李侍郎,你这话叫我怎么说?说你招人疼好像显得我很稀罕你似的。那你稀罕我么?李衍靠近他压低声音问,旁人看就像是在呢喃似的。他神情平静,缓缓的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说过,我不好男色。宋谦,你究竟想做什么?李衍猛地沉了声音,话音中带着威胁。宋谦神色无虞道:查案。查案用得着费尽心思往上爬么?李衍隐忍着胸腔的怒火。他敛眸,话语温柔无害:李侍郎,你知道像狗一样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么?地上的土都是涩的,你根本没办法抬头看看那个把你摁在地上的人,我好奇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自然得爬得高些。你是国士的学生,怎么就没有半点风骨?李衍皱眉。宋谦看着他,半晌后忽然笑了,笑得肆意张扬,偏偏身上散着浓浓的悲戚:是啊,我曾经也小心翼翼守着那所谓的风骨,可是有什么用呢?越是清白越害怕身上沾上泥点,那样就会有束缚,肮脏了便多了自在,就像现在这样。宋谦凑近他耳边:李侍郎,我不会干涉你,你也休想阻拦我,否则我们可就装不下去了。李衍抓紧他的衣领,重重的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宋谦纤瘦的身子猛地撞在他身上,好像骨架都要散了。你想找谁报仇?他漆黑的眸子里燃着怒火。宋谦轻轻的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笑意盈盈道:自然是谁欠我找谁。你恨我?他咬紧了牙关。他点头:自然,不过李侍郎可是要帮我查案的人,终归和他人不同,你若是跪下认错,我就当刑狱的一切都过了如何?李衍瞧着来来往往的朝臣,倏地松了手,恶狠狠道:做梦!那就没办法了。宋谦摊手: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拦到李侍郎的升迁路,你又何必这般生气?你别以为凭你一人之力真可以兴风作浪!李衍狠道:别的我不管,你若是敢动祸乱朝纲的心思,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宋谦冷笑:祸乱朝纲?李侍郎,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他抬袖掩唇轻咳了几声。☆、挑拨没本事?李衍不怒反笑:我看你本事大得很!宋谦轻笑:罪臣之子,还能翻天不成?就怕你有翻天覆地的本事。李衍冷笑:皇上恩德似海,你还是好好感恩戴德,别动不该有的歪心思。宋谦上前道:李侍郎指什么?先太子。李衍索性把话挑明:别告诉我你不知国士之前的身份。他恍然大悟般的颔首:原来李侍郎在担心这个,可那不过是传闻而已,当不得真。无风不起浪。李衍沉声。宋谦垂眸:李侍郎多心了,我是个俗人,皇上如此抬爱,我怎舍得舍弃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你要钱,我给你。李衍接话:你舍得离开这朝堂?李侍郎的俸禄够付酒钱么?他出声揶揄。李衍挑眉:你要多少?金山银床。他的目光越过李衍的肩头落在殿檐上,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李衍倏地压低眉角:坐拥金山银床,全天下只有那九五之尊有资格,豫之,你的项上人头还立得稳么?所以我说李侍郎还是没钱。宋谦没回答他,只是笑着道:信口开河也得有资格才行。李衍的手压在他肩上,冷声冷气道:户部是个好去处,尤其适合宋公子这样唯利是图之人。不错。宋谦浅浅的应声:我就是这样的追名逐利之人,李侍郎现在才知道么?看着李衍怒气冲冲,拂袖而去的身影,他抿了抿唇。宋谦初入户部,当了个户部司书令史,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官,不过是佐理案牍罢了,不过因为皇上,这些人对他还是相当客气的。宋公子,凡事总得慢慢来,这书令史也是很受人重用的。户部员外郎苏涉江知道他是皇上亲自提上来的,虽然官职不高,可却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只能好声好气的供着。他客气的颔首道:多谢大人。苏涉江体格矮小,做这员外郎也有十余年,看人的本事很有准头,这宋谦是国士的学生,就冲这个也得罪不起,况且他行事克制,举手投足均很得体,只怕不会甘于待在这个位置上,他有心思,皇上又处处提拔,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高升。苏大人,我想见见江大公子,还请行个方便。宋谦把银子塞进他的手中。苏涉江赶忙推脱道:宋公子客气,这银子......我可不能收。不过......看到宋谦抬眸,他赶忙道:江大公子恰好在户部,我可以带公子进去。他感激的作揖:那就多谢大人了。江弈鸣在这户部并无实职,不过他父亲是户部尚书,得蒙父恩,也能在这户部有些势力,不过被那庶弟压着,心里只怕也不好受。大公子。苏涉江站在帘外恭敬的施礼。里面传来极其不耐烦的声音:说了别烦我,滚!大公子,是新来的书令史。苏涉江的声音低了几分,语气中带着讨好。小小的书令史来便来了,别总拿这点小事烦我。江弈鸣正烦着呢,这李衍虽说暂时不往下查,可那人死心眼,抠紧了一个案子就不会撒手,查到户部是迟早的事,到那时候江家可就全完了。宋谦上前挑开帘子,径直走了进去,客气的施了个礼:江公子。都说了......江弈鸣把案上的案宗一把扫落在地,重重的拍着案面,抬眸见是他皱眉道:怎么是你?他俯下身把案宗挨个儿捡起来放在案上道:江公子为何事烦忧?关你什么事?江弈鸣垂下头,语气颇为恼怒。宋谦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模样道:江公子在户部还没有官职吧?你这人真是......江弈鸣猛地抬眸瞪着他,本来心里就够烦躁了,现在他还来添堵。他坐下来道:江公子,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买卖。呵,我和你?江弈鸣不屑的挑起眉:现在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跟我做买卖?可笑至极。面对他的嘲讽,宋谦丝毫没有生气,只是笑着道:江公子,你嫉妒吧?江弈鸣的神色倏地凝重起来,语气阴冷:你说什么?江弈尘不过是个庶子,母亲还是风尘女子,可他却能在这户部建功立业,你是嫡子,为什么反而不行呢?宋谦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脸上挂着笑,良善的瞧着他重复道:到底为什么呢?他奋力的锤着案面,额上的青筋鼓起,嘴唇有些颤抖,又羞又怒道:宋谦!江公子别急。他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往后仰了仰身子道:我今日是来帮你的,并无半分羞辱之意。江弈鸣沉下脸,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有话直说!我可以帮江公子重掌户部。他也不傻,闻言冷哼一声道:你哪有这么好心?买卖是公道的。宋谦对他的质问并不意外: 我帮你自然有所求。江弈鸣给他添了杯茶:说来听听。我要定襄的商路。他握茶盅的手猛地颤抖,之后很快稳定心神笑道:你的胃口不小。定襄连着北突厥和西南胡鞨的中心要道,天下的粮道就属那儿最好,你要它做什么?江弈鸣也不傻,他不入仕,可又担心嫡子的地位不稳,只能想办法开通商路,让天下尽在掌中,现在他一开口就要定襄商路,真是好大的口气。宋谦握着杯身暖手,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尴尬:我要的不是定襄商路归我,而是希望日后若我有用,江公子能慷慨让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江弈鸣冷笑。商人重利,他空口白牙就想要那么紧要的条件,胆子不小。堤坝的事情李衍已经查到户部,是我让他挖捅出此事的人这才转了方向,可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宋谦放下茶盅,眸光缓缓的落在他身上:李衍此人心性刚直,这你比我清楚,他会看在你的情面上束手不管么?他看到江弈鸣脸色泛了白才继续道:国库空虚,这事只要稍微挖深一些便能知道,私挪国银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江公子能独善其身吗?你想告发我?江弈鸣收紧拳头,牙关咬得生生作响。宋谦拿起茶杯给他添上,垂着眸道:当然不是,我想和江公子你做生意,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诚意?江弈鸣猛地一拍桌案,茶盖震得摔落在地,四零五碎,茶水撒了半桌:宋谦,你居心叵测,难道就不怕我跟皇上告发你,到时候你定会死无全尸!他了然的颔首:知道。不过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死,整个江氏都要跟我共赴黄泉。宋谦轻飘飘的说着:到时候我们黄泉路上再称兄道弟。江弈鸣冲着地上重重的呸了一声道:无耻之徒!户部是个好地方,江氏立足的根本就是这个,一旦倒了......宋谦自顾自的垂眸摇头,似是觉得可惜:别的不说,江公子可是最冤的,毕竟你没有依靠江氏得到任何好处。他冷着脸不说话,宋谦也不再开口,两个人就静静的坐着。定襄商路依旧是我的人管,你可以随便过,但不能干涉任何事。江弈鸣半晌后出声。宋谦笑着颔首:那是自然。你打算怎么帮我?他凑近江弈鸣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立刻瞪大了双眼:你叫我......嘘,隔墙有耳。宋谦目光瞧着帘外,片刻后才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江公子,屈居人下的滋味儿不好受,你我都清楚。江弈鸣蜷缩着手指,有些受惊的吞了吞口水:可我......可我从未杀过人......没叫你亲自动手,李衍不出六日便会查户部账目,他可是一把锋利的刀。宋谦看到他犹犹豫豫的模样沉声说;此事过后,江氏的当家人非你莫属,从商低贱,入仕才是长久之道。他点点头。宋谦出来太阳已经快要落山,金色的霞光照耀四方,天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有些像女子蒙着面纱的脸,欲遮还羞,偏偏山下是一片阴冷潮湿,平添了几分冷意。公子,日落寒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从后给他披上大氅。他看到是从小跟着自己的管陶,有些低着声音道:你怎么过来了?国士担心公子。宋谦颔首,只听得他再次开口,嘴角斜撇起来,语气颇为嫌弃:那个李侍郎真是的,那股子纨绔劲儿都用到我们国士府了。李衍?他抬眸。管陶点了点头开始絮絮叨叨:他说国士府离他那侍郎府太远了,来回颠得屁股疼,死皮赖脸的非得要住在我们府里,来的时候用四辆马车把行李都拉过来了,国士想赶都赶不走。老师应允了?☆、家底他直接就往堂里放了一箱金子,大张旗鼓的住进去了,就在公子隔壁。管陶很是怨念:国士也没办法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