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1)
没有。李衍回过神答:这儿大嘛,侍郎府太窄了。窄?李和泽闻言直想笑,侍郎府可是二品官员的府邸,若是那还算逼仄的话,那这世上只怕没有能放下他这尊大佛的地方了。李衍也没有理会他的笑意,只是垂首问:爹,你什么时候回豫北?明早。李和泽说:豫北不能没人,你大哥虽有独当一面的能耐,可终究年轻气盛,只怕是对付不了突厥人那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容易被激怒,一旦中了别人的计,豫北永无翻身之机,京都也危矣。他应声:恩。记住,不管有什么事,不要先让没用的懊恼和烦躁占据了脑袋,否则是想不出法子来的。李和泽说。李衍轻轻的嗯了声。我听国士说,你奉圣命要查先太子遗孤的事,你也在京都待不长吧?李和泽问。他点头:估计明日你走了,我也要出发。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关乎国体,遇上的危险也要多得多,做事的事情不要太过张扬,凡是收敛一些,对你没有坏处。李和泽了解自己的儿子,李衍哪里都没得说,可偏偏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些,他偏头看了看宋谦,心里暗想,幸亏他找了个沉静的人,也能适当的压一压他的脾气,不至于走到哪儿都把人给得罪尽。豫之,你也会跟着去吧?李和泽温柔慈和的问。宋谦颔首:是。这小子做事把握不住分寸,若有过分之处,你多提醒,免得他节外生枝。李和泽嘱咐:你们将要去查的这件事情与旁事不同,不宜太过张扬。他微微点头应:好,我记住了。邢狱的火一直着到半夜,这么长时间,不可能还有人活着,李衍越想越觉得心乱,宋谦坐在他身侧道:邢狱估计是不会有活口了,方才我让管陶去问过了,这火定是人蓄意所为,因为里面有火油的痕迹。火油?李衍抬眸。宋谦点头,端起茶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道:没错,邢狱完全烧塌了,但是地上还有火油的痕迹,而且据里头的人说,火油味很重,应该不会有误。明日我们便要离开京都,到时候这案子便会落到白尚书的手中。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等我们回来,只怕是不可能查出任何线索的。李衍默然不语。仅凭今日,我们也查不到什么。半晌后他说。宋谦垂眸沉思很久才说:若此事真是白尚书所为,倒是奇怪,他一生为官清廉,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现在去问问。李衍说。会是他么?李衍语气沉沉的问。☆、自尽李衍知道他说的是谁,可闻言也只是说:他有必要如此费尽心思吗?算了,还是查清楚后再说。宋谦道。他抬首看着屋外漆黑的天色道:现在是否太晚了?没办法,明日我们估计很早便要走,今晚若是不问便没机会了。李衍有些失落的说:别的暂且不提,可他在此事上为何说谎总该问问清楚的,你呢?要一块儿去么?宋谦看他这个模样有些不放心道:好。现在已是大半夜,路上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经睡下了,可当他们走到尚书府门前的时候便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李衍的心口一滞,一种不安的感觉漫上心头,他赶忙跨过门槛进去。出什么事了?他拉住匆匆忙忙的小厮急问。小厮抬袖擦了擦泪道:尚书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李衍的瞳眸猛地撑大,将小厮一把拎起来拽在身前怒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什么叫没了?小厮被勒得气也喘不上来,两条垂在空中的腿不停地瞪,宋谦拍了怕他的手臂道:正卿,先进去看看吧。他这才松了手。白青尤自缢而死,这会儿刚被放下来,脸色发着青,可瞧上去却半点也不可怖,周围的人皆泣不成声,他在百姓中声望极高,对待下人也从不苛责,便是天下来说都是清名留史的第一人,李衍呆滞的看着那个安静躺在地上的老人,脸色发白,脚步虚浮,宋谦一直挨着他,生怕他撑不住。侍郎大人。周围的下人匍匐在地上断断续续的说。李衍扶着门框进去问:什么时候的事?是......下人们是刚刚才发现的,我们都没想到......管家直起腰泪流满面的说着:老爷一直都是很想得开的,不知为......为何会......他的眼眶微湿,抿了抿唇问:老夫人呢?老妇人受不住晕过去了,我叫人扶回了屋中。李衍抬头看了看屋顶,把眼中的泪生生的憋了回去问:告诉在外的儿女没有?我已经差人送了信,明日便都该回来送老爷一程了。管家哭着说:少爷小姐要是看到了该有多难过啊。李衍刚忍回去的眼泪似乎又要夺眶而出,他偏过头擦了泪道:可留下什么吗?只有这几封信。管家颤颤巍巍的将几封信拿起来。他接过来看了看,有一封是给自己的,剩下的是给亲人的,他拿出这封,将剩下的几封又放回了案上。这字迹他看了好几年,可现在看着却只觉得酸涩,他顿了下后拆开信来看。为官不仁,无脸苟活于世,宁愿一死以谢罪。开头他便写了这样一句,李衍握着信件的手微微发抖,眼泪打在字上,墨顿时便晕开了,他抬袖抹泪,明明这封信并不长,可他却足足看了半个时辰。正卿......宋谦握住他的手,声音柔得仿佛含了水:过去看看老妇人吧。他将信件折住放进怀里,又将案上的几封信捏在指尖,转头出去。宋谦知他心里难受,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站在他身侧,陪着他。师母。李衍轻轻推开门,看着坐在床前拭泪的白夫人唤。她转过头来,看到他欲起身,可脚下却趔趄一下差点摔倒,幸好李衍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正卿,你老师他.....白夫人哽咽,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李衍将她扶着坐下,垂下眸说:师母,节哀顺变。这是老师留下的信。他将几封信放到白夫人的手里:这里面想来有老师想对您说的话,看看吧。白夫人颤抖着手接过去,看完后哭的泣不成声,尚书府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哭,一时间哭声震天。李衍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那彻天的哭声仿佛还在耳旁,他坐在院里的石阶上,满脑子都是今日的事,他想到信中那句上不可违君意,下不愿蒙良知,唯有一死以全此身便觉得周身发凉。正卿。宋谦坐在他身侧,夜里寒凉,可他也没有独身进去,只是说:白尚书清誉,还要靠你维系,不要让他身后蒙尘。他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拿出信件递到他面前道:我知道,这信,你先看看吧。宋谦借着檐上挂着的灯笼烛光将信看完,他面色沉沉道:这话的意思是......君......李衍苦笑:这世上除了那九五之尊,谁人敢称君?他们二人都默然不语。若做这一切的人都是皇上,那这段日子以来他们都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不是被重用,而是作为一把利刃帮他诛除异己,可等世家都被铲除呢,为了安抚人心,他们定会被推出去当替死鬼。明日还去吗?宋谦问。李衍说:明日白尚书去世的消息便会传遍京都,估计皇上会让我们等白氏办完丧事再去,不过早晚的事情,总要去的,江氏被铲除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六部人人自危,皇上定会借机收权,等事情都安顿下来我们只怕就没有出去的机会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离开京都,留在京都是绝无活路的。正卿,我们手中无一兵一卒,白尚书既然留了这封信,那便是希望你做些什么,现在我们都要明哲保身,千万不能莽撞行事。宋谦看着他阴寒的眼神出声提醒。他垂首道:我知道。这封信随身带着吧,一旦被发现了只怕我们便要被安上谋反的帽子,白氏的人也不会有活路。宋谦说。李衍抬手抹了抹脸答:恩。第二日他们穿着一身白袍往白府去,出去街上的时候却看到沿路都是素缟,每家每户窗子上都搭着白布,路上的人胳膊上也都系着白巾,整个京都仿佛都陷入死寂,没有人出街来摆摊子,李衍知晓白尚书在世时极得人心,只是没想到竟会到这种程度,几乎全城的人都在为他的逝世而哀伤不已。白氏府中极其安静,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可白青尤生前喜静,来的人都是自发的闭口不言,偶有说话的,声音也很低,生怕惊扰了他。他们上完香便在旁边帮衬着白夫人照顾来往的人。江大人。白夫人看到江望舒前来走过去微微屈膝。江望舒客气的扶了扶道:白夫人客气了,白尚书在世时为民请命,现如今他遗憾过世,举京哀悼,不管如何,还请节哀顺变。是。白夫人抬袖拂了泪应道。李衍看着他,眸色忽然变了变。一切事情的开端都是豫西兵败案,而兵败案之后得到好处最多的......不就是江望舒吗?那这一切......☆、密论他的眸色深了深,有些危险的看向他,江望舒察觉到不怎么善意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微微颔首:李侍郎,节哀。恩。他应。宋谦察觉着他僵硬的身子,待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之后才问道:怎么了?没什么。李衍摇头,之后又补了一句道:回去再说。白府的外面满满的围着人,虽然不能进府去祭奠,可人们却都自发的站在门外,个个眼睛通红,哭的泣不成声。李衍避开人群出去,宋谦看他精神萎靡,抬手握住他的手腕道:正卿,还没到倒下的时候。我没事。李衍扯了扯干裂的嘴唇,顿时疼得嘶了一声。他们回去的时候李和泽已经离开了,李衍独自一人坐在院儿里,国士府的人也都知道这些事,没人敢不识趣的前来触霉头,宋谦站在他面前道:今日江望舒传了皇上口谕,叫你我马上出京去查先太子遗孤之事,所以估计我们待不久,收拾收拾情绪,还有别的事等着你。走吧。李衍也没想在这京都多待,满城的素缟,看着都叫人难过,离开也未必不是好事。管陶把马车和行李收拾好才进来说:公子,要带的东西都齐备了。知道了。宋谦应。管陶没走,定在原地说:公子,国士叫你过去。好。宋谦说。他看着李衍说:我很快回来,进去洗把脸吧。周青云看到他进来急问:豫之,我听府里的人说你们昨晚去了白府?是。宋谦颔首。他坐下来吞了吞口水问:那你们昨晚去的时候白尚书已经没了?恩。宋谦说:我们昨晚去的还是晚了,不然兴许可以......周青云不安,他皱眉说:白青尤可不是会无缘无故自尽的人,你们查过了,他确实是自缢,不是有人......不是。宋谦肯定的答道:绝不是。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此行艰险,千万小心。宋谦知道他有话没说,可也没有问到底,只是点点头应:好。商州对他们来说早就不算陌生,虽然不知道为何,可这商州给他们的感觉比京都要舒服很多,这儿没有那么压抑,来来往往的人瞧上去都很有精神,虽然都是为了生活奔波,可脸上却看不出京都的人有的疲惫,李衍牵着马长长的吐了口气,好像人又活过来了,即便想到那些事还是觉得心痛难忍,可总不至于那么沉抑。我们估计往后有很长时间都会在商州,该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看看京都接下来的行动。宋谦被阳光晒得全身都舒展开来,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气力。李衍说:你安排了人盯着京都的事情?管陶是我的人,靠得住。宋谦说:我们来这里本就是抱着叛京的心思,总得时刻注意京都的动静,我们也好提前有些对策。他看着李衍恹恹的模样继续说:商州是大历的命脉所在,一旦江氏二子倒台,皇上马上就会派人前来接手这商路,到时候我们若是没有对策,便会陷入被动,因为商州附近的路我们都走不通,被围困在商州是迟早的事,所以我们必须早做打算。你忘了,我们手中无一兵一卒,除了逃没有别的路可走。李衍低落的说。宋谦答:那倒不一定。我们此次前来有皇上给的通行令牌,有这个东西在手里,想办法将我们用得着的路拿下来,就算到时候朝廷真的派下官来,也不过有名无实罢了。他说:以商州为中心建起的定襄商路是接通京都,豫西和豫北,甚至间接的帮衬着长东姚氏,这条商路在手,那我们便可以控制官粮军饷的输运,到时候主动权在我们手中,不至于被人当成笼中困兽。李衍牵着马往前走,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微微蹭近他的耳朵说:别忘了南边还有个沈氏,沈氏经商,规模虽然不如江弈鸣手中的大,可他也能供上京都和长东所需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