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1)
那就好。宋谦站在窗边探头看了看说:等会儿吧,天亮之后便放粮,消息派出去了?许继点头:一切都是按公子的吩咐做的。不过......他犹豫了半刻说:这样招来的人真能用么?许继是正宗的投军出生,这些土匪身强力壮,他倒是还能勉强认为他们算得上数,可对于那些手无寸铁,甚至没怎么拿过刀的百姓实在有些没信心。看运气吧。宋谦也没有很肯定的说什么,只是说:派粮这件事是躲不过去的,若能如愿自然再好不过,可若是不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天亮之后,许继便在城中设了草棚,吆五喝六的喊着派米派粮。可不管他怎么喊,这城里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许继喘着气说:公子,这些人到底缺不缺粮啊,我都喊这么大声了,他们总不可能一个都没听见吧?这些人是被这里的土匪欺侮怕了。宋谦坐在草棚的另一侧沉思片刻后说: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些人嘛。许继不解其意的点头:是啊,那都是侍郎叫来保护公子安危的。我们住的那屋子里有不少脏衣服,你找个人换上来这里领粮。宋谦出声说:装的像点儿,别露了陷。许继了然的大笑说:还是公子有办法。☆、长驱百姓偷偷摸摸的从窗户缝里偷看,只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佝偻着身子,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的人颤颤巍巍的走到草棚前,拿出一个破了边儿的碗,里面的人真的舀了一碗米放进去,只见那人跪在地上谢天谢地的磕了半天头才感激的离开。派米,不要银子,派米了。许继扯着嗓子喊,整条街上都是他的喊声。他叫了几声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公子,这小子装得还挺像。是啊。宋谦笑着点点头。他们等了大概半个时辰,陆陆续续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出来,宋谦看向他们笑得温良又纯善,许继则一人一勺米,半分虚假也不做,这样一来前来要米的人便越来越多。宋谦瞧了瞧,发现这柔远留下来的人远比他们计算当中要多许多,因为病弱老而留下来的大概有半数,剩下的都是年轻人,而这些都是因为不舍离开生养之地才留下来的,他觉得现在情况还比他们预料当中还要好些,提起的心也勉强放下了些。你们是朝廷派来的吗?有个看起来很精干的妇人问。他笑了笑答道:我是豫北来的。其实这柔远很偏,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不太清楚,听到他这么说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却也没多问。我看这里壮士不少,这些人若是种庄稼也不至于被饿到这个地步吧?许继待人走光了才疲累的坐在椅子上说。宋谦说:突厥人闹得厉害,前些年种出来的粮食总是被抢,后来豫北派了兵驻守定天关,这些人拿不到好处干脆践踏粮食,没办法的事。现在定天关的兵都被豫北和长东分调走,突厥兵更是肆无忌惮,虽害怕豫北长东两头包抄不敢深入,但祸害百姓可不是难事。他解释道:没有粮食却不用担心突厥铁骑踏入,真不知道对这儿的百姓来说是祸是福。许继见他愁得眉头都拧在一起说:若是公子的计划可成,这柔远也是个可以抵挡突厥兵的地方,到时候北边便成了铁线,那些突厥兵便不能寻着空处肆意进犯。是啊。宋谦叹了声气应:话倒是说得不假,可做起来何其艰难。许继看他情绪低落安慰道:会的,公子足智多谋,会有办法的。宋谦没说话,可他其实很想笑,自己跟足智多谋这个词从来都不搭边,可似乎每个人都因为他是国士的学生而给他戴上一顶高高的帽子。公子,天黑了,我们回去吧。他们忙了一天,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许继牢牢记着来这儿之前李衍说过的话,宋谦不能受寒,所以他看到天色暗下来便催着他回去。宋谦抬头看了看,其实天还没黑,只是日落了而已,不过他知道许继是接了李衍的命令,自己也不好固执己见为难别人,便起身说:好,回去吧。他也不知是受不得冷还是身子娇弱,半夜的时候竟然发起烧来,嘴里喃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许继起来看他满脸通红,额头上浸得都是冷汗,他忙抬手摸了摸宋谦额头,却发现他烫的厉害,当下他便觉得自己死定了,来这里的时候李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让宋谦病了,可这才刚来没几天呢,他真是死定了。宋公子,宋公子。他放缓了声音叫了几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用说,全身灼热的滚烫也知道他又病了,看到许继忧心忡忡的模样说:不关你的事,正卿那边我会说的。宋公子,我去.....去找个大夫。许继也是急糊涂了,说话乱来。宋谦撑着身子起来说:这荒城你去哪儿找大夫?许继当下便说不出话来,脸色泛着白。没事。宋谦说:经常这样,撑到天亮就没事了。许继怎会相信这胡言乱语的说辞,当下急得不知该怎么办,这要不出事还好,要出了事,他真是死都来不及。宋公子......我并非安抚你,是真的。宋谦脸上不自然的红里泛着骇人的青白,可他却笑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说:这是旧伤了,一时半会死不了人的,不然我现在坟头的草都过膝了。许继知道他在说笑,可他却笑不出来,只是说:可你......我想歇着了。宋谦微微阖了阖眼说。他待在这里也没有用,只能起身说:那有事你就叫我。宋谦点了点头便又背对着他躺下了。第二天很早许继便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进来,可他刚抬头便被吓得一哆嗦,宋谦精精神神的坐在桌前,哪有昨晚看着就像是吊一口气活着的模样?他现在也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不动如山,对于他进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宋公子。他极有礼数的叫了一声。宋谦回过神来笑着颔首说:醒了?今日我们还要出去派粮吗?许继坐在他对面口气极好的问。他点点头说:要去,今日他们应该便会来了。许继知道他话中的他们指的是谁,那些土匪,不管是来不及领粮也好,在旁侧观望也好,面对那些粮食的吸引力他们撑不了多久,在这样的地方,一斗米只怕比黄金都要值钱,他们舍出命去要的也不过是粮罢了。您的身子......他犹犹豫豫的问。宋谦转过头来看着他说:没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继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这颗脑袋应该还能稳稳的立着。今日来的百姓明显比昨日来的多了不止一倍,许继探着脖子看排成长龙似的人说:宋公子,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明明很荒凉,不可能有这么多人的,怎么一夜的时间,这地方倒像是凭空长出人来了似的。当然没有长出来的人,不过倒是有逃回来的。宋谦笑着说:总算昨日的粮派上了用处。许继说:那这些人是从哪儿逃来的?这里的百姓虽然看着逃出去了不少,可其实他们根本走不远,长东豫北都在打仗,想到别处去又一时半会的走不到地方,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为了避开这些山匪而到附近的地方安家落户了。宋谦想了想说:昨日我们派粮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他们自然会回来,没有人不想活。可......许继的眼睛扫过这些走路都不利索的百姓说:就......就这么些人,那不是......那不是刀口送血吗?宋谦也抬头看了看,之后摇了摇头说:还没来全呢。这边正想办法平定匪乱的时候,长东已然是一片乱象,到处都是战死的士兵,一批又一批的人往上冲,可眼看就要顶不住了,头顶的乌云像是要压顶而来似的,迫的人喘不过气来,姚楚京头疼的坐在账里,好像一局棋走到了绝路一般,叹气声不断的从他嘴里传出来。将军,我们快要顶不住了!他正愁眉不展的时候,忽然帐帘被一双沾满了血的手一把抓起来,一个瘸着腿进来的人狼狈的说:将军,怎么办?他仿佛见惯了似的,只是微微皱眉便没了别的反应,只是问:派去豫北的人怎么说?不肯借兵了?将军,豫北叛了。那人语气沉沉的说。☆、轻重姚楚京一愣,抬起头来沉沉的盯着他:你说什么?是真的。进来的人拧着眉说:京都出事了,李将军被召进京,却以造反为由被诛杀,国士也于狱中自尽身亡,李衍在商州筑了道墙,彻彻底底划开了与京都的直面联系。姚楚京想了想后问:那他们拒绝出兵?那倒没有。他说:不过整兵需要时间,最快也要明日到。他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我们再怎么样也能撑到明天,只要援兵来了,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将军,那我们就任由豫北与京都为敌?夫人那边......姚楚京长长的喘了口气说:我娘那边不用说,豫北不会叛变。可他们分明就已经......那人看到姚楚京冷下来的脸色,硬生生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任何人都可能反叛,唯独李氏不会。姚楚京肯定的说:此事容后再说,在突厥兵未灭之前,我们长东绝不会与豫北为敌,哪怕是朝廷的命令来了也是一样。临近午时,宋谦额头上出了薄薄的细汗,倒不是热,只是忙了这么久,实在太累了,许继起身说:宋公子,我来吧。他们来了。宋谦刚站起来许继便警惕的说:是山匪。宋谦顿了顿后神色如常的说道:无妨,继续派米吧。过了约一刻钟的时间,那些成群的山匪才下来,看到他们便扬了扬手里泛着白光的刀冷喝道:粮食放下,否则要你们的命!是......又是他们......周围的百姓吓得大叫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要米,一个个像是受了惊的鸟儿一般四散惊逃。都是百姓,何苦如此?宋谦稳稳的坐在凳子上说,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为首的山匪说:我们无意为难你们,只是这粮食你们必须留下。哟,倒是挺有原则啊。许继冷笑了一声嘲讽道:要真是这么通情达理,这儿的百姓至于被你们吓成这样?大哥,别跟他们废话!一个个子小却看上去鬼精鬼精似的瘦猴儿说:这些人是官府派来的,我们是山匪,留着他们纯粹是自找死路,不如杀了的干净!许继眯了眯眼瞧着那人说:哎哎,你这个不知悔改的玩意儿,明知是官粮还敢劫,不想活了你们?官粮又怎么样?那个精瘦精瘦的猴儿闻言急得要跳起来:我们快饿死的时候不管,现在才来,你们早死去了?许继还想说什么,宋谦忽然起身,微微躬了躬身子说:粮食是豫北送来的,现在,与京都毫无干系,这些粮是为了不让百姓饿死,我看各位也是被逼无奈,所以若各位愿意归顺豫北,我们便不会叫你们饿肚子,而且是作为豫北的兵堂堂正正的活着,如何?你......瘦猴儿偏头看了自家老大一眼后扬着下巴说:你们说的倒是好听,自古兵匪不两立,万一你说话不算话,反悔了怎么办?看来这些人确实没有那么穷凶极恶,只是太蠢,为了要粮居然去长东闹事,分不清轻重。我们是否应该谈谈?宋谦看向为首那个没怎么说话的人。那人挑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瞧了他一眼后点头。宋谦,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宋谦挑着眉笑着看他。周云。这人眼皮耷拉着,看上去像是身子不太好似的,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气力,穿着一件还算得体的粗布衣衫,但不知为何,宋谦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落草为寇的普通百姓,毕竟一般的人不会有他这样不卑不亢的模样。不过他也没问,只是说:周公子可愿意归附豫北?抱歉,我想我还没有看到你的诚意。周云依旧没有抬起眼皮,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退让。宋谦笑着低下头说:诚意当然有,只是不知周公子想要哪种?愿闻其详。他说。宋谦说:不追究过往,粮食,财钱,还是营里的位置。我要留在商州。周云说。宋谦挑了挑眉说:周公子,你倒是野心不小。我不要实权。周云说:我只要留在商州。宋谦抿了抿唇说:可以。我的兄弟们会归顺豫北,你要答应我不追究过往他们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像普通的士兵一样,做得到么?周云顿了顿出声:我必须让他们活着。他应道:那是自然,我来这里之前便从未想过要他们的性命。宋公子来这里之前倒是盘算了不少。周云这才抬头看着他说:算得挺准啊。宋谦微微垂首说:不敢,碰巧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何时出发?周云没有追问,似乎只在乎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