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清醒梦(1/2)
玉贵妃得到消息,成国公府的孙少爷病死了。
她早知道那傻大个是不中用的,从长相到言行举止,处处透着一股子痴呆的憨憨气息,可万没想到,居然如此无能!
“……但凡晚死几天,先把亲事定下来,南康侯府碍于脸面,也得让明容安分的在家里待上两年,真气死我了!”
她越想越恼,下意识的喊:“沈令——”
汪公公凑上前,陪着笑脸道:“娘娘,是我,小春子。”
沈大人调去金翎卫有一段日子,可贵妃娘娘还是经常叫错人名。
汪庆春并不介意,因为,他本就是沈令提携上来的。
沈大人是多厉害的人物呐。
若说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是天下男儿的梦想,那么,沈令就是天底下所有太监梦想的终点。
沈大人刚进宫时,只是在内廷干杂活的小喽啰。
后来,他先是得到贞妃娘娘赏识,在贞妃宫里待了不到一年,又来到长春宫,从此青云直上,前途无量。
他和从前司礼监的冯公公又不一样。
冯公公得势,将人死命往下踩,生怕别人冒头,夺他的权。
沈大人是厚道人,除了优待心腹,其他郁郁不得志的陌生人求到他面前,他也愿意拉扯一把。
如今他掌大内金翎卫,比真男人还威风,还霸气,可算给万千宦官争了口气。
玉贵妃瞄他一眼,“那人到底怎么死的?”
汪公公道:“咱们王爷踹了他一脚——”
“你这蠢东西!”玉贵妃怒道,“巽儿轻轻踢他一脚,他自个儿脚滑,摔进水池子里,与本宫的儿子有何干系?送他出宫的时候,他不吐着气,好的很吗!”
“是是是,奴才嘴笨,尽说糊涂话。令狐公子是病死的,这风寒发热最是邪门,挺不过去也是常有的。”
玉贵妃皱眉,沉默一会儿,道:“陛下有几天不来长春宫,他下了朝,都去哪儿?”
汪公公回答:“陛下平时都在凤鸣宫待着,不怎么离开。前些天,长乐公主生了一场病,陛下十分关心,去明光殿看望过两回。”
“长乐啊……”玉贵妃冷哼一声,“她,还有她那个娘,不就占了一张脸皮的便宜?陛下哪儿是去看望她,不过借她的皮相一用,缅怀故人罢了。”
汪公公道:“禧妃娘娘就一个孩子,长乐公主再得宠,到头来,也没什么用处。”
玉贵妃不吭声。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玉白的指尖。
她又想起许多年前的一天,这双手紧紧抱着永寿,肌肤和骨头都冰凉,使尽全力也留不住孩子的性命。
她的女儿在她怀中长眠,一闭眼,再未睁开。
心口尖锐的刺痛。
汪公公察言观色,慢慢道出她心头所想:“永寿公主若在,哪儿轮得到长乐公主受宠?贞妃的长阳公主在时,陛下也更喜欢长阳。长乐公主只是得了一点运气。”
“……可不是吗。”玉贵妃轻笑,笑意发冷。
只是运气好。
轻飘飘一句话,却叫她半生含恨。
又有谁知道,其实,她宁愿舍了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只为换取永寿的一丝气运,换那孩子平安的留在她身边。
公主和禧妃吵架了。
自从成为长乐公主的伴读,明容记不清楚,她们母女吵过多少次。
每一次,总是公主将禧妃气得半死,禧妃有时哭哭啼啼,有时发脾气,公主都不理会她。
公主不哭不闹,沉默而倔强。
明容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女,尤其是公主,争吵起来,句句扎心。她数落母亲,比对陌生人刻薄百倍。
这天,明容来找公主,撞上禧妃气冲冲离去。
在此之前,太医刚给公主诊过脉。
太医说,公主已然无恙。
可公主的气色还是难看。
明容说:“我带课堂的笔记给你。”
公主不为所动。
公主自然不用在意功课跟不上,她特别聪明,是不复习也能考第一名的天才。
明容还是带来了笔记。她是公主伴读,这是她的责任和义务。
她翻开笔记的封皮。
纸上一角,画着一只包子脸,十分威武神气,一拳打倒怪物。
长乐问:“这是什么?”
明容指着挥舞拳头的小包子,“是你啊,公主。”
长乐无语,又问:“那怪物呢,我打的怪物又是谁?”
明容说:“是伤风感冒的病症,你一拳把它打倒,病就好了。”
长乐淡淡一笑:“傻瓜。”
她望着包子脸的自己和四脚朝天的病魔,半晌,突然开口:“我听说了令狐沛落水的事。”
明容想起令狐沛死了,有些不自在。
她轻轻嗯了声。
长乐的视线移到她脸上,缓缓的问:“那些相思情书……真是他写给你的么?”
她问得极慢,眼神又极为认真。
明容一愣。
叮!
【系统提示】
1“是他写的,他承认是他自己的字。”(长乐公主好感+0)
2“我姑姑叫我拿了信去对付他。”(长乐公主好感+100)
明容惊呆。
这好感增加的方式闻所未闻。
仅仅一句话,一次就加满全部好感值。
令狐沛是不是亲手写的信,对公主来说,这般重要么?平日里却也没见她有多在乎他,况且——
明容翻查人物列表,意外的发现,公主对她的好感,始终停留在零。
她无法理解长乐公主。
明明对她那么好,给她提建议,帮她想办法,为什么好感值会是零?为什么只要回答一个问题,又能满格?
明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那个完美的答案牵扯到皇后。
如果信不是令狐沛所写,如果被公主知道……她不敢选。
长乐看着她,淡然道:“我知道了。”
明容张口:“我——”
“回去罢。”长乐合上眼,“我想休息。”
【系统提示:赵慈好感值+0】
一下午,明容心不在焉。
傍晚,她陪皇后一起吃晚饭,刚放下筷子,外头响起太监的高嗓门:“陛下驾到!”
明容一惊,忙站起身。
皇帝从暮色中走来,恍如寒冬重临。
皇后屈膝行礼,听得他一句‘免礼’,才抬起头,“臣妾不知陛下这时辰就过来,还请陛下恕罪,臣妾这就吩咐厨房——”
“不必。”皇帝道,“朕用过膳。”
“……是。”
皇后见他坐下,递给他一盏热茶。
皇帝端在手中却不碰,一旁的小太监走过来,用一根细细的银针试探茶水。
明容大开眼界。
那是他妻子亲手倒的茶,他信不过,还要银针试毒吗?
难道被害妄想症竟是遗传性疾病?
父亲遗传儿子,狗太子也是满脑子总有刁民要害朕的念头。
皇后见怪不怪,随口找话题:“陛下从凤鸣宫过来?”
皇帝道:“明光殿。”
皇后顺着他的话又问:“长乐公主的病可好些了?”
皇帝:“无碍。”
皇后的阶段性没话找话结束。
皇帝侧眸,目光凝注在一声不吭的小姑娘身上。他罕见的主动开口:“你是常去未央殿的那个……”
皇后听他提起未央殿,微微皱眉。
明容硬着头皮道:“臣女明容见过陛下。”
皇帝颔首,“退下罢。”
明容便告退。
离开前,她看了皇帝一眼。
作为皇宫的主人,大曜的君王,他当真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冰雕,欠缺最基本的人味。
这也是他和赵秀的本质区别。
与他相似的太子,那少年的眉眼之间门,沾染蛊惑人心的妖气。
深夜,电闪雷鸣。
雷声滚滚,又一道惊雷在窗外炸响,仿佛近在咫尺。
明容冷不丁的惊醒。
大雨倾盆而下,雨声和风声交织,银白的闪电一瞬照亮夜空,紧接着落下的便是隆隆作响的春雷。
惊心动魄。
偏在这时候,明容收到去见长乐公主的小任务。
暴雨夜,还在打雷呢。
明容只迟疑片刻,便决定赴约。
她想,公主也许害怕打雷,又不好意思跟人讲,只在心里盼着有人能陪陪她。
冬书被吵醒,好说歹说,劝不住明容。
她们披上外衣,打着伞,冒雨来到小院门口,不远处,恰有另一行人匆匆经过。
冬书及时拉住明容,躲在门后。
灯影摇曳,暴雨中,人影也飘渺。
那是……皇帝。
这么晚,他也有急事出门吗?
明容模糊的记起,不知听谁说过,圣上从不在凤鸣宫之外的地方过夜——可这也太勉强了。
突然!
银色闪电撕裂夜空,天地一片惨白。
惊雷斩落,正劈在路旁的树上,刹那之间门,火光一闪,巨大的威力将参天古木拦腰折断,大树轰然倒下,只差一线距离,便击中行走的帝王。
提灯的太监受惊,啊的叫了一声,灯笼脱手滚落。
唯独皇帝,他视若无睹。
他头也不抬,脚步都不停顿,自树叶之上跨过,便如这倒下的大树只是随风飘落的一片叶子。
为他打伞的太监脚下一滑,摔了个大跟头,眼看闪电又划破夜空,惊慌叫道:“护驾!护驾!”
皇帝这才站定。
大雨淋湿他的衣袍,飘摇的灯光洒落,他容颜苍白,瞳孔漆黑。
“护驾?朕只恨这道雷劈岔了!”皇帝冷笑,声音在长夜中凄冷。
他扬长而去,丢下被雷电吓破了胆的太监,在他身后仓惶追赶。
皇帝离开很久,明容和冬书才敢出来。
明容边走边回头,望向那早已消失在大雨中的挺拔背影,又看着横在路上的古木残骸,想起大树着火的瞬间门,仍心惊胆战。
于是越发不解。
圣上……当真怕死么?
喝茶都怕有毒的人,却在雷电和火光之间门安然自若。
长乐又做了那个梦。
同一段往事,总是不停的不停的重放,带她回到最脆弱的岁月。
那也是一个漫长的雷雨夜。
娘亲失宠,身患重病。
贵妃下令将她们关在明光殿,任她怎么哭喊,宫门纹丝不动,沉重如山。
她看着娘亲昏昏沉沉,在病榻上煎熬,生命一点一点流逝,气息愈渐微弱,却什么也办不到。
房里只有她们两人,金璃都被隔绝在外。
她怕极了,怕呼啸的风声,怕雨声,怕打雷,怕这黑夜漫长得永无止境,也怕黎明到来,娘亲随时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用尽全力拍门、抓挠,掌心拍红了,指甲断裂,流出血。
终于,娘醒了。
被伤病折磨得奄奄一息,失去人样的女子,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长乐,算了罢。”
娘说算了。
怎么算?
就让她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母死去,算了?
那一刻,她清晰的感知,她不仅恨贵妃,也恨娘。
为何总是惹怒父皇?
为何不肯对父皇多用一份心思,为何不知如何取悦他,只会一味的惹他厌烦?
为何让她们娘俩落到这样的境地,却叫女儿认命?她都要死了,也不挣扎!丢下女儿一个人去死,她无所谓吗?
她之于娘亲,又算什么呢?
她咬牙,扭过头,继续哭喊,声嘶力竭。
黑夜将尽,门开了。
长阳不忍心,瞒着贞妃和贵妃,偷偷叫人打开宫门。
她抓住二姐的手,嗓子沙哑:“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长阳摇头,在她耳边悄声道:“能救她的人,在凤鸣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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