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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些后怕。为何他与妻子女儿,甚至是行宫中的大多数仆从奴隶额间的数字都是一样的?婉清与阿桃怎会和他同日而死?

最后,极少生气的他,罕见的愠怒了起来。而这愠怒中,还带了一丝丝忐忑与悲哀。

秦灭六国已近十年,刚开始常有祸乱发生,他与陛……父皇以及兄弟姊妹们均有遇刺经历,可在六国余孽屡次失败后,这种事近些年已极少发生了。自他抵达上郡以来,身边无论何时都跟的有蒙恬派给他的近百守卫,行宫亦有上百能战的健奴,婉清又那样聪慧,如若情势不好,即使顾不上自身,也会为阿桃安排一个好去处,为何会和他一同赴死?除非是父皇……

父皇若要他死,他死吗?

扶苏深吸口气,闭紧了双眼。

蒙恬推门而入时,就看到扶苏紧闭双眼,浑身颤抖着咬紧牙关。

想到扶苏前些时日昏迷了快有十日,差点吓他个半死的事,蒙恬扯着嗓子冲外面喊,“快唤军中良……”

然而一句话都未喊完全就被屋内之人打断。

“将军,不必唤良医,我没事。”

蒙恬却并没有听扶苏的,反而扯开了更大点的嗓门冲着外面道:“顺便去附近多抓十个良医备着!”

吩咐完毕外面候着的亲兵,蒙恬这才大马金刀的踏进了室内,抱手作揖后,望向扶苏道:“公子,恕某放肆,冬日苦寒,室内虽有燃柴,可您看看您穿的,再摸摸您脸上的汗,怎能叫没事?”

扶苏无法向蒙恬解释自己刚刚心中所想,只能在蒙恬的好意裹挟下,静静等待良医的到来。等待途中,望向蒙恬额间他已可见月余,可今日却才弄明白含义的文字,扶苏有些不解蒙恬的寿数为何只比他多上数月。

蒙家为秦国出力已有三代,这一代除了蒙恬以外,其弟蒙毅亦是十分受父皇看中。

六国灭后,蒙恬被父皇信任派至这上郡已与匈奴战了十余年,蒙毅则随侍在父皇身边,最得宠时,甚至能外出与父皇同乘一车。

六国余孽将父皇的暴虐传的天下知,但对其自认的“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却不敢多做置喙,因其的确是个不世出的英主,即是英主,除非是蒙氏兄弟谋逆,否则父皇必不会做出杀蒙恬这样既会让群臣寒心,又可能使边疆动荡的昏厥之事。

可若说到谋逆,扶苏却可以确信父皇只要还在一日,蒙氏兄弟便会尽忠一日。

思绪停止在了这里,扶苏愣住了。

父皇只要还在一日,蒙氏兄弟便会尽忠一日。

可,若是父皇……不在了呢?

虽随着年龄的增长,扶苏早已经可以平视那个曾经在他眼中如林间树木一般高大的男人,他也常在私下看到那个男人未被染黑,已然有些斑白的头发,更是知晓那个男人不是万能的,至少长生一道,是那个男人渴求却总是无法得偿所愿的事实。

然扶苏却从未想过他不在这人世的那一天。

想到自己离去前,那个细看之下,真的已然老去不少的男人半是愤怒,半是痛心的神情,扶苏心头的酸涩如浪潮一般涌来。

深吸口气,他忽然开口问:“将军,上郡的赋税每年何时押送入朝?”

蒙恬:“七月左右出发,赶在蜡祭(春节)前送到即可。”

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1

故秦时的春节并非是正月初一,而是十月初一。

此时已是正月时节,满打满算,距离上郡压赋队伍出发也就六个月左右。

扶苏被发配往上郡协助蒙恬修筑万里长城,非召不得入朝。

可这并不代表事情没有可操控性。

赋税一事事关国之根本,往年贯是由蒙恬手下得力副将押送回朝的,扶苏此刻也勉强称得上蒙恬的副将,于是他沉吟片刻,道:“今年上郡的赋税,可否由我押送入朝?”

扶苏都开口了,蒙恬自不可能拒绝。

再则除非那些打了败仗需要人背锅的庸才,哪个正经将军会喜欢身边有一个身份高过自己的“副将”?他巴不得扶苏赶紧离开!

没半点犹豫道:“唯。”

扶苏想要借着押送赋税的队伍回咸阳城一趟的事在下一个旬日到来之际,便回家说与妻子了,几乎整日被王婉清抱在怀中的赢桃也就顺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虽不知扶苏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赢桃知道,他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肯定和死亡倒计时离不开,这也代表着他应该猜到了自己在每个人额头上看到的那些所谓的文字代表的含义。

万幸的是,扶苏虽有善名,却并不是赢桃上辈子在网文小说中曾经看到过的“圣父”性子。

因扶苏现如今的“金手指”到底是999曾经贿赂出去的,999尝试链接了一番,成功检测到了扶苏日常作为,发现他虽然在长城脚下对那些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民夫城旦们多有照顾,却并未出言提醒这些人寿数将近,所以扶苏也一直平平安安的,没有因插手他人命运而被这个小世界的天道惩罚。

冬去春来,春去夏来。

终于,在距离扶苏出发还有一个月的夏初,已当了快有半年哑巴的赢桃忽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能够开口说话了。

因为天天在脑中跟999号交流,赢桃开口说的第一个字是“九”,却被王婉清误以为是“舅”,虽赢桃下一步就赶紧尝试着叫“母”,王婉清却还是在赢桃面前装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受伤模样,无奈,赢桃只得对着这个总是在卧房偷偷舞刀弄枪的“弱女子”阿母献上一枚香吻。

她这阿母却不依不饶,不仅让赢桃不停地“母”、“母”、“母”叫,还拉着她指着各种有的没的的东西教她跟读这些物品的名称。

不过也多亏了如此,挨过了一整个白天的摧残,晚上在伺候她的女仆起夜如厕时,她虽激动,却口齿十分伶俐的对着半空道:“召唤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