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1)

他松了手,宋谦逃似得出去,理了理微乱的衣衫,脸上的烫热却还没有消下去。掌灯吧。他抑着声音里的颤抖道。李衍点了灯,屋里渐渐亮起来,李衍瞧着他脸上许久不散的红笑着道:豫之,喝杯茶么?不渴。他躲闪着目光平静的说着。今夜杨氏派来暗杀的居然是胡鞨人,说他们与胡鞨不相往来甚至见面眼红怕是假的。李衍坐下,把被划烂的袖子扯掉道:弯刀,那可不是该出现在豫西的东西,除了常年于马背上的胡鞨人,一般人使不了这种兵器。宋谦正了正神色道: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搜集杨氏与胡鞨有往来的罪证,否则长此以往豫西便保不住了,一旦豫西落到胡鞨人手中,京都被步步蚕食并非难事。走吧,那些人今晚取不了我人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跟着他们,只要他们去跟杨氏的人见面,我们就能将他们就地擒获!李衍拾起大氅披在他身上,转头又把烛火吹灭了。这些胡鞨人似乎并不是头次来杨府,走得轻车熟路的,沿路找着他们的踪迹,幸好今晚风沙肆虐,就算他们跟着,他们也听不清楚动静。院子里的树上,墙上到处都是弯刀划下的刀痕,他们还真是多疑,见什么都要挥刀,殊不知这便是留下了杨氏勾结外敌的证据。为首的人忽然停住步子,后面的人问:大哥,怎么了?他们可能并没出来,你们几个沿路找下去,你们跟我回去。他冷着声音说。李衍和宋谦赶忙隐于树后。看着这几人分为两路进行,李衍想了想还是跟着前面的一路,他们转回去找不见肯定要赶着前来汇合,只要他们跟得不近,应当不会被发现。三哥,我们中计了吗?被称为三哥的人喝道:细心找,别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们派人去刺杀李衍了?杨正柏瞧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忧心惶惶的问:太冲动了他不安的四处转着道:你们实在是太莽撞了!爹,我们找的都是暗牢里一流的高手,不会失手的。杨英择跪在地上道:只要他死了,什么都不会被发现,一切都会太平的。杨英端低着头不说话,揣在怀里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到现在英回都没有找到,我害怕他是落到了李衍的手中。杨正柏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两条蚯蚓般的眉毛交缠在一起:这事若是成了英回指不定会怎么样,若不成,我们可就都完了,你们这......杨英择狠道:爹,我们手中有军队,这是豫西境内,数万将士都在我们手中,他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这儿的荒山野岭便是他的埋骨之地!我是说你大哥!杨正柏怒声。他低下头阴狠道:爹,我们杀那刑部侍郎保得是杨氏一脉,大哥不过区区一人而已......啪!杨正柏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你说的是人话吗?杨英择捂着脸咬牙道:爹,你难道要为了大哥一人舍了我们杨氏吗?爹,二哥也是为了我们好......杨英端见状连忙出声解释。杨正柏怒气冲冲的指着他骂道:还有你,也跟着胡闹,还找胡鞨的人去暗杀,是怕他不知道我们做的那些事吗?!与外敌勾结那可是灭九族的死罪!他愤恨的说着:真是没用的东西,尽能捅些娄子!他喘着粗气坐在太师椅上,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怎么也压不住。二少爷。外面传来声音。杨英择抬头看着杨正柏道:爹,他们回来了,事情应该成了。让他们进来。杨正柏摆摆手。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把门打开道:快进来。事情成了么?他迫切的望着这几人。为首的人把面罩摘下来,跪在地上道:对不住,二少爷,让他们逃了。逃了?杨英择瞪大眼,回过神来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怒道:七八个人竟然抓不住一个京都来的酒肉子弟,你们干什么吃的!何必着急?李衍缓缓的推开门,脸上带着笑迈步而进:我们这不是来了么?☆、对峙宋谦一袭白衣,外面披着棕色大氅,面色发白却冷酷,李衍进去勾出椅子坐下冷笑道:二公子这么急着见我可是有要事?你......杨英择看到他顿时慌了神,话都说不利索。他翘起腿不羁道:哦,这几个人倒是眼熟,刚在我屋里见过吧?侍郎大人。杨正柏慌张的站起来吞了吞口水。李衍摆摆手道:先坐。杨大人应该不介意跟我说说这几人来自哪里吧?他偏头笑得张扬:初次见面还不知他们是何人?实在于礼不合。他慌得脸都白了,急忙道:侍郎大人,这几人是我的手下。杨大人的手下?李衍幽幽反问。杨正柏忙点头:是,是。我是觉得这弯刀有些稀奇,好像不常见,这是哪里打的?李衍指了指为首那人手中发亮的弯刀笑道:瞧着挺顺手,送我一把如何?那人握着弯刀的手顿时紧了紧,咬着唇不语。这是那次豫西兵败,从剩余的胡鞨人手中缴的,就觉得不错,便留下来给他们用了,毕竟豫西物力有限,能省则省。杨正柏心思转得快,李衍既已如此问,想来是认出了这胡鞨人特有的弯刀,死不承认并非上策,他现下只能如此说。李衍垂眸笑:原来如此。不过我今晚被这几人刺杀了,杨大人既然说这几人是你的手下,那此事又该作何解释?他低下头把玩着宋谦葱白的手指。杨正柏急忙瞧了自己两个儿子一眼道:竟有此事?看我这袖子。他提起所剩的半截衣袖道:此事能有假么?他慌忙道:这会不会是个误会......莫非是个玩笑?宋谦轻轻叩着小案,头也不抬:大半夜的拿着弯刀去人屋里开玩笑怕是不合适吧?李衍笑:要不杨大人去我屋中瞧瞧那满地狼藉?这......杨正柏被堵得无话可说,额头上的冷汗直掉:可我确实不知这几人为何深更半夜去侍郎大人屋中行刺。他也不着急,只是抬眸道:那就审吧,临着天明也该审出来了,杨大人以为呢?可现在天色已晚,要不明日......杨正柏心虚的瞧着那几人,不敢开口应下。李衍摇头:我这人一过子时被惊醒便难以入睡,横竖心中不安,还是审清楚得好。......好。他应。杨英端和杨英择寻了个近点儿的位子坐下,从始至终都不敢说话。说吧,你们是受何人指使前来刺杀于我?李衍慢悠悠的问着。为首的人看了杨正柏一眼闭口不言。你们是受何人指使?李衍也不急,一遍一遍的问着,瞧上去极有耐心,半点都不着急。他始终不说话,只是紧握着弯刀。杨大人,我从吴大人那儿得知胡鞨又重整旗鼓欲进攻,那调兵令牌你还是应当还于他,免得沧水关被破,到时候豫西危矣。李衍倏地转了话头:我觉得沧水关现下无主将,这极为不妥,已连夜送信于京都,估计天亮了便会有主将前来,到时候沧水关有人镇守,你自可高枕无忧。杨正柏的脸色更为惨白,可还是道:侍郎大人说得是。我早些时候总听闻杨大人表面上与胡鞨进行往来,暗地里却布阵排兵,为歼灭胡鞨耗费心力,实在辛苦。李衍一副诚心实意的模样:令人钦佩。他偷瞄了几人一眼忙作揖道:侍郎大人言重了。杨大人忍辱负重,当得起。他正色。宋谦坐在一旁静默不语。侍郎大人,还是接着审吧。杨正柏忙道。他回过神道:是,瞧我又说哪儿去了。说吧,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刺杀于我?李衍喝道。他还是不说话。既然不肯交代,那直接宰了不就了了?杨英端倏地道。杨英择和杨正柏同时怒瞪他,他便抿抿唇不再言语了。三公子说得不错,杨大人,依我看,这几人嘴巴硬得很,也审不出什么,他们刺杀我乃是不可辩驳之事,杀他们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李衍揉了揉额头烦躁道:我也不想跟他们耗下去了。他为难的停了许久。杨大人?李衍叫。杨正柏回过神来道:晚上见血总归不吉利,明日杀他们也是一样。杨大人此言差矣。李衍站起身说:我这睡得正好,他们忽然提刀而进要取我性命,我若留着他们,没准儿明日就是具冷冰冰的尸体,还是及时处决得好。后面的几人闻言抬了抬头,似乎在斟酌杨正柏的打算。那......先让犬子出去,他们胆儿小。杨正柏被逼得无路可退,只能说:老夫叫人来......李衍抬手道:不必了,他们手中的弯刀正好,想来利索,他们也少受点苦。那他们可以先回去......杨正柏指了指自己两个儿子。他颔首道:自然可以。择儿,你先带着端儿回......杨大人,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啊?为首的人顿时抬眸出声,语气阴冷。他的身子猛地僵直,却不应声,只是催促道:你们先出去。莫要着急啊杨大人。李衍走了几步道:我看这几人似乎有话要说,既是如此,不妨让令郎坐下来听完再走不迟。杨正柏拧了拧眉,转过身来却已是一副端笑的模样:是。这下可以说了吧。李衍坐回原来的位子上去,慢悠悠的出声。他连忙慌得吞口水,害怕的瞧着那几人,方才他迫不得已要舍了他们,若是他们记仇,那今晚只怕不会安生了。我们是胡鞨人。为首的人冷飕飕的瞥了杨正柏一眼,半点的犹豫都没有。李衍笑:胡鞨人?没错。你们为何会在这里?宋谦抬头看着他们:这是宣威将军府,由得你们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么?杨正柏忙出声道:这几人也是最近才投于我军下的,我实在不知他们竟有如此歹毒心思,若知道我绝不会轻易放他们进来的。原是如此么?李衍意味深长的笑着。为首的人顿时怒道:杨将军,分明是你们答应事成之后予我们自由,现在你竟想反悔吗?我......我何时答应过你们这些事?杨正柏甩袖冷喝:简直荒唐!杨英择见状也附和道:就是,我父亲是何身份,怎会跟你们一群阶下之囚有何关联?!阶下之囚?李衍拿捏着这几个字。他自觉自己说错了话,心虚的偷瞧了杨正柏一眼不说话。二公子,是你去狱中叫我们出来帮你杀人,不信我们手中还有你亲手给的官银。为首的人放下弯刀,从腰间拿出几锭银子,李衍拿起来看了看,银子底下确实刻着年号,是官银无误。李衍起身,仔细的瞧着这几锭银子道: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下官......他连忙鞠下身道:下官不知。这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偷盗官银也并非不可能。杨英择忙解释。宋谦觉得屋里有些热,抬手解了大氅,站起身道:二公子如何得知这些人是穷凶极恶的阶下之囚?认识么?这几人深更半夜刺杀李侍郎,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是什么?杨英择稳了稳声音说。他颔首:那阶下之囚从何而来?这......杨英择哽着说不出话来。杨正柏知道事情兜不住了,忙欲下跪,杨英择忽然抢着道:杨氏亲军何在?在!门外忽然响起振聋发聩的声响。李衍见状轻轻皱眉问:这是做什么?择儿!杨正柏忙唤。没错,我就是要杀了你!他手中握着令牌,眸光阴狠:你不过就是个靠着父荫谋得官位的酒肉子弟罢了,竟敢跑到豫西来指手画脚,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他的胸脯止不住的起伏,眼珠子凸得仿佛要掉出来,一张嘴唾沫星子飞溅:还敢叫我们吃那畜生的吃食,今晚我就叫你们有来无回!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拿下!杨英择话音刚落,屋门便被外面的将士们踢开,整个屋子被围得水泄不通。谋害朝廷命官是死罪!李衍背着手冷声:况且我们乃奉旨而来,杨正柏,你要谋反吗?杨正柏见状不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除了灭口,别无选择。杨侍郎,你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事到如今,你别怪我!他走到杨英择身侧:豫西是我杨氏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京都的人在这里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