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师兄终成受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74(1/1)

正周旋间,双手却被突然松开,陆清远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下次说话前,记得眼睛不要乱瞟。”陆清远没有继续逼问,而是径直走向药泉。沈孟庄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未缓过神,又被叫过去。甫一走到岸边,手里就被塞进一块毛巾。沈孟庄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向水里赤.裸着靠在岸边的陆清远。“看我干什么,擦呀。”陆清远偏头示意沈孟庄给自己擦拭。沈孟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蹲下.身沾湿了毛巾后给陆清远擦背。从陆清远提出要他帮洗澡时,他就知道陆清远肯定在打什么小算盘。方才脱衣服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此刻更是不会这么简单。果然沈孟庄还未擦两下,陆清远便用一副很理所当然又很理直气壮地语气,说道:“下面,要擦下面。”沈孟庄倒并不吃惊,早就料到陆清远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这人此刻丝毫不顾脸面,大摇大摆地耍起了流氓。他们坦诚相待了不知多少回,对彼此的身体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给陆清远脱衣服洗澡,沈孟庄并不羞赧。即便他如今是莫庄,但两个人都是男人,不脸红也有充足的理由。沈孟庄并未拒绝,往前凑近,伸手擦了一下。正欲缩回手时却被陆清远紧紧抓住胳膊,在他耳边故作委屈地轻声道:“不够。”他终于忍不住,被陆清远这种无赖的语气给气笑了,看着陆清远无可奈何道:“陆公子,你这叫耍流氓你知道吗?”话甫落,沈孟庄就被拽进水里,落到陆清远怀中。浑身被水打湿,脸上的水滴还未擦拭,就被陆清远抵在壁上,双手撑在他两个人,将他整个人禁锢在怀里。还未等他反应,便看到陆清远轻挑眉梢,嘴角微扬,故作失落道:“被你发现了,既然如此,那我们来玩个游戏。”沈孟庄察觉到悄然袭来的危险,眉头微蹙凝视陆清远,心里莫名地慌乱。只听见陆清远好整以暇说道:“我问三个问题,你答对了工钱翻倍。若是答错了……”他仔细听着陆清远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心里反复咀嚼,唯恐漏过了话中的含意稀里糊涂地上了套。陆清远故意顿了顿,最后道:“答错一个你就脱一件。”两个男人脱衣服赤.裸相对本来也没什么,可是此刻的沈孟庄不能。还未等他拒绝,陆清远便率先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西湖边的莫家并非当地人,你们为何要从安虚峰脚下搬来西湖?”沈孟庄脑袋一片空白,他对莫家的事情一知半解,尤其是这种涉及祖宗十八代的陈年旧事,他如何有心思去了解。眼睛忍不住乱眨,迅速编制语言,结结巴巴回道:“因为、因为那场大火,有一年安虚峰山下燃起大火,我家就是那时逃出来的。”“错。”陆清远伸手勾上沈孟庄的衣襟,边说边脱,“莫家根本不在安虚峰,当年燃起的大火,是漠奚峰。”话毕外衫落。沈孟庄的心脏堵在喉间,浑身紧绷。耳边只有聒噪的心跳声,此刻头晕目眩。然而陆清远势在必得,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爹娘临死前交给你一家店铺,你为何不去自己当掌柜的反而四处给别人做茶童?”“因为……”沈孟庄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凝固冰结,陆清远故意挑莫庄年幼时的事来问,他根本没有任何记忆。在他恢复沈孟庄的记忆后,沈孟庄就取代了莫庄。咽了下口水,手心里全身汗,他别过脸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回应。“因为那家店铺被人抢了去,我一个小孩奈何不了只能放手。”“错。”陆清远扬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手指不受控地发力,并不是方才耐心地脱下衣衫,而是迫切地将衣服撕裂。“因为你爹生前在赌场欠了债,擅自将店铺抵押给赌场老板,还签了你的卖身契。”被泉水打湿的衣衫紧紧贴着肌肤,已经被陆清远脱下两件外袍,沈孟庄此刻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仿佛有一个不能被发现的秘密即将被揭晓,他死死拽着衣襟,捂着胸口,害怕轻薄的衣料遮不住那个秘密,害怕被陆清远的视线察觉。“第三个问题。”陆清远审度沈孟庄苍白的脸色,在这场追逐游戏中,他显而易见的占据上风。只剩最后一步,他的猎物就会掉进他的陷阱里,等待他来吞咽。“你四岁的时候,重病不起,大夫说你命不久矣,连棺材都备好了。为何一夜之间你恢复如初,不治而愈?”沈孟庄紧紧捂住胸口,剧烈的跳动从掌心传来。发梢上的水滴掉进泉中,若不是因为脸上的泉水没有擦干,此刻陆清远看见的只怕是一张大汗淋漓的惊慌失措的脸。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蝴蝶在空中飞了好几个来回。陆清远并未急躁,耐心地等到沈孟庄说话千疮百孔的答案,然后以胜者的姿态戳破他的谎言和伪装。“因为……”沈孟庄攥着衣襟指尖发白,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地回答。“我爹娘本打算去求苍玄派的仙师救我,然而苍玄派已经没有人了。他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净池之主凤天,是凤天救了我。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她。”陆清远的脸上原本还扬着欣喜,待听到沈孟庄这番话后,那抹笑意登时溃散。眉眼笼罩着阴沉的乌云,双眼微阖,眼波流转。雀跃变成了愤怒,他脸色铁青,沉声道:“算你对,不过……”沈孟庄感受到陆清远向他压近,似乎要让他无处可躲,他听到陆清远在耳边讥讽道:“你的故事漏洞百出,下次记得编好一点。”蝴蝶泉水雾氤氲,陆清远已经离开。沈孟庄还靠着石壁出神,方才紧张过度,此刻全身都化成一滩水与泉水融合。手指已经麻木,松开时,衣襟还皱成一团。这种事情再多来几次,只怕他要提前心力衰竭而死。茶楼内,陆清远与冷山岚会面。自上次相见后,两人冰释前嫌,达成合作。冷山岚正襟危坐,说道:“我所知的内容是三阳计划,九圣天意欲让三阳当空,让四境进入永生。”“三阳?”陆清远端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盏茶,听闻四境永生,忽而疑惑。“我之前听暗傀讲过,黒离生前提过原始之境。我猜测,九圣天的三阳当空应当也与此有关。”冷山岚掏出一枚紫色玉珠递给陆清远,说道:“此乃天狼瞳,是我从九圣天那里取得。三日后,九圣天欲往近神山,此珠或许能助你。”双阳并行,九圣天欲寻寒阳,前往近神山。行至半路,突然冷风骤紧,黑雾团团,遮天蔽日,将九圣天等人笼罩其中。血蝙蝠从林间穿梭疾行,嘶哑叫唤,俯冲而下。千山鸟兽惊飞,落叶簌簌。黑雾在树梢渐渐汇聚,一道人影从雾中缓缓走出,俯视脚下众人道:“久仰九圣天大名,本座特来拜会。”黑雾在身后飘荡,衣摆翻飞,华冠闪烁光辉。陆清远昂首睥睨,神威凛凛。魔界至尊对抗堕世之神,轻蔑笑声中,双强交锋。棋逢对手,杀意不休。风冷雾浓,虚暗缥缈。祸行剑攻势不绝,赤色剑光似百花缭乱。陆清远欲以祸行剑阵困住九圣天,毁其内力。光影逆冲,无穷无尽的剑光席卷而来,如滔天巨浪将九圣天重重包围。星散如斗落,魔气千丈,诡邪之势所向披靡。九圣天被剑阵所困,陆清远见时机已到,拿出天狼瞳。紫珠在掌心中闪烁着深邃的冷光,如恶魔之眼在凝视深渊。“祸世神明也能叫神明?”陆清远讥笑一声,鄙夷轻蔑。“本座看你从哪来不如回哪去。”话甫落,祸行剑渐渐逼近,剑阵收拢,九圣天难以挣脱。陆清远运气催动天狼瞳,意欲一举击败九圣天。紫光闪烁,天狼瞳在掌心中转动。无边无筹,似浪卷狂沙。就在陆清远凝神之际,突然强光刺眼,一股力量在猛烈吸取陆清远的内力。“不好!”陆清远看向手里的天狼瞳,紫珠的光芒愈发诡邪,似恶魔咬上手臂,无穷无尽地吞噬他的体内魔气。仿佛有一根银针从掌心穿透血脉,沿着胳膊直直扎在心头。天狼瞳反噬,陆清远急于摆脱,然而愈是运气,内力流失愈多。无法用内力逼退,陆清远心一横,咬牙欲砍断胳膊。剑势之利,光斩云影。天狼瞳察觉到陆清远的心思,紫气肃杀,力压凛冽剑光。陆清远无法断臂,手臂因刺痛而麻木。鲜血渐渐被吸进天狼瞳内,赤血与紫光交织。陆清远见状,收元化攻,以退为进。麒麟圣火燃耀,焚烧千里。烈火在指端跳跃,包裹天狼瞳。熊熊烈焰,天火绵长。撼动魔氛万千。陆清远趁势直逼九圣天,而就在他快要接近时。突然连声惊爆,地毁石飞,红光乱舞,似落花残败。九圣天突破祸行剑阵,天地气氛骤变,天狼瞳吸取陆清远之血,骤然消失。陆清远抓准时机,驱散黑雾,麒麟圣火直冲云霄,贯入昧阳中。血光冲天,笼罩尘世,震慑空明。乍然一声惊爆,昧阳碎裂。与此同时,九圣天提元一掌,直逼陆清远。就在危急之时,金凤鸣叫,冷山岚挡下九圣天的攻势。混战逼至极端,兵刃交锋,陆清远与冷山岚身负重伤,口吐朱红。强攻不易,昧阳已破,两人不再恋战,遂虚晃一招趁机撤离。堕神阙内,天狼瞳悬在半空中,九圣天运气吸出陆清远之血,浇灌暗灵帝珠。只要用魔尊的心头血、骷髅魂、金凤双心,孕育暗灵帝珠,再已三阳之力,便能开启原始之境。届时,他便是名副其实的四境之主,不灭永生。灭辉殿的红烛已经燃尽两根。沈孟庄坐在软塌上,百无聊赖地把玩骷髅骨。陆清远今日清晨便离开,至今未归。不知为何,他的眼皮一直在跳,心里总有些发慌,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还未等他想完,黑雾突然浓重,陆清远从雾中摔在地上,登时吐出一大口鲜血。沈孟庄吓得赶紧跑过去扶起他,看见他胸前被血浸湿的衣襟,心脏揪成一团跟着一起疼。“怎么伤得这么重?”沈孟庄将陆清远扶着坐好,迅速找来剪刀剪开衣服。只见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在不停地淌血,深可见骨。只是看一眼,沈孟庄便觉得浑身都疼。“你忍一忍,我帮你缝合。”驾轻就熟地取来银针,沈孟庄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缝合伤口。每缝一针,他都要抬头看一眼陆清远,看见陆清远疼得冷汗直出、脸色惨白的模样,他也跟着深受折磨。不敢下手,怕陆清远疼得受不了,但不忍下心缝合,伤口就不会痊愈。“没事……”陆清远握住沈孟庄停住的手,滚烫的鲜血染上他的手指,灼烧他冰凉的肌肤。明明自己疼得要死,疼得每一根神经都要断裂,却还在安抚沈孟庄的情绪。“你缝吧,我忍得住。”“那……那你再忍一下,我尽快。”沈孟庄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回应,从前他被银针缝合伤口,从未喊一声疼。但是只要看到陆清远受伤,他却仿佛疼在自己身上,比自己受伤还疼。恍惚间,他耳边传来遥远的声音。在他经历天雷劫的时候,陆清远以命相护,情愿自己疼也不愿他有半分危险。只因为那句——“我舍不得你受苦。”可他又何尝不是?这句话反过来又何尝不是?他又何曾舍得?如今的陆清远已不是昔日那个任性妄为的魔尊,他已经知道陆清远和冷山岚联手对抗九圣天。他只恨自己既不能与陆清远相认,又无法相助。连作为沈孟庄,用拥抱、用亲吻去安抚受伤的陆清远都做不到。“好了,我去寻些草药给你扶着缓解疼痛。”沈孟庄方才银针,连满手的血污都没来得及擦便匆匆赶去药堂摘草药。他走得急,回来的时候呼吸还有些急促。用双手按着浸湿的草药敷在伤口。“有点凉,你再忍一下。”沈孟庄看着猩红的胸膛,心急如焚。心里想着需要用什么药才能既让伤口好得快些,陆清远受的罪也能少些。在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药名,几乎每一个都斟酌再三,思量再三。而就在他出神思虑时,脸颊上突然传来一股暖意。他瞧见陆清远伸手揩去他眼角的泪,虚弱地笑着问他,“你怎么哭了?伤的是我,怎么反倒疼的是你一样。”沈孟庄伸手用袖子擦拭眼角的湿热,也许是少年人的心性不够稳重,也许是太过担心,他哑着嗓子极小声地嘟囔:“本来就是。”原以为不会被听见的,但这句肺腑之言、真心实意,切切实实地钻进了陆清远耳里,从耳朵吹进心里。沈孟庄突然被用力拉起来,紧紧搂在怀中,他想推开却又不敢也舍不得推开。陆清远贴近,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令他魂牵梦萦的杜若花香。这个久违的气息,几乎令他癫狂。他眼里、心里,此刻全部都是那个人的身影。那声称呼到了嘴边,险些就要直白地跑出来,他忍着所有心绪,挤出一抹欣慰的、捉弄的笑容,声音为微弱道:“为什么担心我?”沈孟庄看着陆清远眨眨眼,愣了片刻才底气不足地回道:“我、我怕你死了,没人给我发工钱。”随便寻的借口,在他听到陆清远的笑声后,便知道他又没蒙混过关。但陆清远并未拆穿,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这么贴心的侍童,我是不是该加工钱了?”沈孟庄方才还提心吊胆,此刻也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纱布给陆清远包扎,笑着回应:“我不介意。”陆清远伤势严重,沈孟庄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一茶一饭都亲自照看,也亲自帮他洗澡。仿佛突然之间,两人之间有了某种默契,对沈孟庄身份的默契。他不问,他不说。昧阳破碎,暗境恢复了正常的时序。这日陆清远躺在屋顶晒太阳,看着碧空如洗,暖阳和煦,他的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暖意。忽而想到从前在安虚峰,他和沈孟庄一起晒太阳、一起练剑、一起数星星、一起赏月的日子。那时的纯粹,是真的从心底里觉得喜不自胜。他伸出手,日光从指缝中洒下来。那是他最美好的时光。——你是我的日月星辰,因为你,我也曾向光而行。屋檐下脚步声愈来愈近,沈孟庄拿着一个箩筐走到树下摘石榴。陆清远见了便赶紧起身,脸上扬起一抹欣喜的笑,巴巴地飞下来凑过去。——只要你还在的话,如今亦然。第157章 师兄归来茶楼内, 陆清远与冷山岚正商议要事, 两人的神情如出一辙的严肃冷峻。忽而想到那日的异常,陆清远沉声道:“只怕师姐已经被九圣天盯上了。”冷山岚不解,盯着陆清远沉默未语。“那日我运气时, 天狼瞳突然反噬。我猜测,是九圣天故意给你机会拿到手, 好交给我让我中他的计。”陆清远轻轻转动手里的茶盏, 嘴角勾起无奈的哂笑, 却突然听到冷山岚郑重地应了一声:“抱歉。”“我没怪你。”陆清远拿起茶壶给冷山岚的茶盏添茶,用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继续说道。“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天狼瞳本可以趁机废我功体,为何只是取走我的血?”冷山岚闻言眉头微蹙, 似是想起了什么。静默了片刻,随后道:“那日我曾在暗中听见九圣天说起‘集三邪’。”“三邪?”“是,心头血、骷髅魂、金凤心。”陆清远愣了一下,忽而哑然失笑道:“那他可要失望了,我没有心头血。”他笑着迎上冷山岚毫无波澜的目光,继续道:“师姐不是也知道?”“是。”冷山岚坦然承认。“费尽心思要我的心头血, 恐怕与三阳有关。只是第一步他就失败了, 想必一定会不折手段找到替代品。在此之前, 我们应该抢在他之前找到其余两样东西。”冷山岚颔首应道:“金凤心在我这里,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剩下的不言而喻。茶盏上水汽升腾,厢房内原本有一股暖意, 然而却不知怎么,温度仿佛愈来愈低。陆清远拿起茶盏,却看见水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冰渣。“下雪啦!下雪啦,好大的雪!”楼外的孩童仰头看着飘飘摇摇的大雪欢呼雀跃。楼内的两人闻声赶紧走到窗边,只见外面大雪飘扬,放眼望去只有白皑皑的一片。方才还是枫叶如火,一盏茶的功夫,竟转眼入冬。陆清远抬头再望,却看见天际竟又是双日当空,疑惑道:“怎么回事?不是已经……”两人对视片刻,随后离开茶楼,一同奔去云下城。昧阳破碎,寒阳升空。九圣天竟不知在何时与宣衿言达成合作,天狼瞳已取得陆清远之血,剩下的,只要能找到昧阳的替代之物,一切就算大功告成。三阳开原始,万物得永生。九圣天将天狼瞳交给宣衿言,要求尽快找到昧阳的替代物。宣衿言查阅古籍,问过古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东煌阳火。“练就阳火并不难,难的是,自轩丘死后,再无人能知阳火的下落。”宣衿言靠着软塌,乜斜着眼打量九圣天。“别无他法?”九圣天迎上宣衿言别有心思的目光,居高临下,魁梧的身影将面前的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有是有,不过……”宣衿言轻抚怀中白猫,故弄玄虚道。“要看九圣天舍不舍得了。”九圣天凝视眼前人,沉默不语等待最后的答案。“据我所知,东煌阳火还剩下最后两枚火种,一枚用在了当年漠奚峰的大火,还有一枚……”宣衿言扬起一边嘴角,故意顿了顿,眼神如钩,落在九圣天身上。“在冷师姐手中。”“冷山岚?”九圣天双眼微阖,银色瞳孔中暗流涌动。银甲在烛火中闪烁着凛冽的光,整个人裹在一股寒意中,心思流转。从云下城回来,冷山岚便一直心神不宁。当日她代九圣天前去谈和,宣衿言拒绝合作,如今怎的又同意了?正在思虑间,九圣天突然出现在眼前,负手而立冷眼直视她,说道:“火种在哪?”冷山岚心头一震,思绪混乱了片刻,别过脸回道:“不知道。”“我再问一次。”九圣天显然没了初始的好性子,半眯着眼,语气冷漠不容置否。“火种在哪?”“不知道。”“好。”九圣天嘴角一扬,笑容阴森诡异。“我不逼你,我等你自己乖乖交出来。”傲然而立的人拂袖离去,大殿之内气氛幽微。冷山岚看着骤然消失的人影,心里莫名不安。依九圣天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是不知他会用何种手段逼自己交出火种。果然不出所料。这日冷山岚坐在殿内,伏案查看密件。一名侍从突然端着木盒走进来,说是九圣天备给冷凰的大礼。冷山岚疑惑间缓缓打开木盒,待看清木盒内的东西时,脸上的从容神情登时凝固。她浑身都在发抖,双手紧紧握拳,冷静地片刻后,强撑着不动声色道:“带下去,埋了。”那侍从颔首一礼,端着木盒告退。一连三日,冷山岚都会收到九圣天送来的木盒。而木盒内,永远都是一颗人头。直到第四日,九圣天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火种。暗室内,火光冲天,熊熊烈焰几乎要将整个云下城融化。宣衿言站在火光外,看着长燃的阳火,目光深邃。静默了片刻后,取出骷髅骨投入熔池。骷髅人骨瞬间融化,大火骤然喷涌。宣衿言后退几步,挡住袭击的火舌。看着熔池内的火苗中隐隐有一团黑影在飘荡,嘴角忽而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待火舌退回熔池恢复原状后,宣衿言再取出天狼瞳投入池中。待天狼瞳中的血贯入阳火之后,一切就大功告成。紫色血珠渐渐融化,猩红的血液与火舌交织。火势骤紧,如狂风席卷,在空中形成吞天火柱。然而顷刻之后,却一泻千里,火柱登时崩塌,如碎片落回池中,再也无法耀武扬威,犹如将死之虫,奄奄一息。“怎么回事?”宣衿言看着一片死寂的熔池,心中疑惑。大雪纷纷洒洒,暗境银装素裹。夜幕碎星闪烁,街道上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即便酷寒,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过年是大日子,再冷也要热热闹闹地过。孩童们被大人裹成粽子,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一个个踩着雪好不欢快。手里握着雪球你追我赶,被砸疼了也不知道哭,还傻呵呵地笑着。大人们拖着长长的鞭炮摆在家门口,妇人和小孩躲在大门后,探出脑袋期盼又新奇地看着男人蹲在地上点炮竹。“噼里啪啦”震耳欲聋,这家歇了那家又响起来,接力一般。小孩子们捂着耳朵,围着大人团团转,高声喊着:“过年啦!过年啦!”这一切都被屋顶上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陆清远坐在屋檐上,手里拿着一坛故山春,看着屋下被雪球砸哭的小孩,竟笑了出来。爆竹燃尽的火. 药味浓得刺鼻,他却不觉得讨厌。或许这就是烟火气吧。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陆清远转过头,目光跟着那人移动,笑道:“这么冷怎么出来了?”沈孟庄冻得脸颊通红,手里抱着一个汤婆子,哆哆嗦嗦地凑到陆清远身边坐下。扫了一眼脚边的酒坛,嘀咕道:“你还不是来偷酒喝了。”“我付了钱的。”陆清远拿起一坛小的递给沈孟庄。“喝点暖暖身子。”沈孟庄接过酒坛,仰头饮了一口,熟悉的酒香蔓延全身,果然连身心都舒展不少。寒意仿佛都被驱出体外,只剩沁人的甘甜。餍足的轻叹一声,沈孟庄笑吟吟地看向陆清远,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发笑,遂问道:“看我干什么?”陆清远仍是笑着,转过头看向脚下千家万户,静默了许久,方才温柔的眼神此刻渐渐有些深邃和暗淡。他忽而指着万千灯火中的一家,说道:“那户人家昨天刚死了丈夫,只留下一位妇人和三岁小孩。”沈孟循着陆清远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耀眼的烛光中,只有那户人家烛火黯淡,大红灯笼换成了丧幡。突然就有一股感同身受的苦涩在心中蔓延,沈孟庄低头独饮。却又听到陆清远忽而说道:“若是人能够不老不死,会不会比较好?这样就不用经历生离死别,人活一遭,至多百年,是不是太苦了点?”沈孟庄沉默了许久,看着那户渐渐昏暗的灯光,心里别有一番滋味。确实,人若能够不老不死,就免去了与至亲至爱、与亲人好友的离别。从幼时到老之将至,咬牙熬过许许多多的、说得出的、道不明的不如意和苦楚。左不过是为了寻到挚爱,实现抱负。人生百年,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那几个字而已——成家立业。携心之所爱成温暖的家,与志同道合立丰功伟业。而若是突遭横祸,两眼一闭,什么理想抱负,什么至亲至爱,都不过是一纸空谈。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够不老不死,世间安然无恙,也许正是人人所期盼的极乐世界。沈孟庄眼神一暗,却轻轻摇了摇头。“为何?”陆清远的脸上隐隐有些欣喜。沈孟庄轻叹一声,沉声道:“如你所言,人若能够不老不死,的确不用经历生死离别。万物永生,看起来的确是天伦之乐。”“可是。”沈孟庄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虽隐隐有几分悲痛,却无比坚定。“百年后呢?千年后呢?人人不老不死,万物不息不灭。人愈来愈多,地愈来愈少,资源枯竭,难以维持生计,到最后只会沦落到人吃人的下场。生老病死,兴衰更替,乃是天道。若强行违背天道,只会适得其反。我曾修,我曾问过那些道长,既然不老不死不是一件好事,为何他们还要执着于修成不死之身。你猜他们是如何回答的?”“如何?”陆清远盯着沈孟庄,竟忘了眨眼。他的目光深深地陷在沈孟庄的一颦一笑中,无法自拔。沈孟庄轻笑一声,抿了一口酒,从容道:“拿苍玄派来说,我听说过的苍玄派众人,心之所向,绝非一人之平和立世,他们所求,乃是天下之道、为人之道。所谓天下之道,物尽其用,顺其自然。所谓为人之道,上善若水,无愧本心。真正的极乐之境,真正的天下大同,乃是无我,而非简单的不死不灭。”陆清远忽而轻笑一声,戏谑道:“我也是苍玄派的人,但我可不懂天下之道、为人之道。我所求,只有一人。”沈孟庄迎上陆清远炙热的目光,周身的寒意都被这如火的眼神驱散。仿佛他整个人、整颗心都要被融化。脸上悄然浮现一丝滚烫的绯红,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饮酒,无奈地笑道:“你这就叫耍赖。”陆清远满意地笑了笑,也跟着饮酒,他的视线从未挪开过,看着沈孟庄谈及大道,谈及苍玄派,眉眼间的温柔和坚定,一如初见时天光将至光华灼灼。他轻声说道:“你的样子真像一个人。”沈孟庄低下头并未回答,陆清远也没有逼问。两人并肩而坐,看着屋檐下灯火可亲,心里涌上一股无尽的暖意。沈孟庄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陆清远,忽而郑重地说道:“谢谢你。”“嗯?”陆清远回过头看向沈孟庄,脸上还有些惊讶。“得知你要对抗九圣天的时候,我……”沈孟庄犹豫了片刻,随后伸出手握住陆清远的手,冰凉的手指触及到温暖的肌肤,他只觉得有一团火从指尖烧进心里。他看着陆清远,眼波温柔,烛火在眸中跳跃,喜上眉梢。“我很高兴。”陆清远回握住沈孟庄的手,微微用力地捏了捏。这是对他这些日子最大的肯定与赞扬,他欣喜若狂。两人沉默了片刻,忽而想起什么,看着对方齐声道:“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话甫落,几乎是同时笑起来,沈孟庄说道:“一起拿出来?”“好。”陆清远欢欢喜喜地点头答应。两人背过身,从怀里掏出礼物,随后同时转过来递给对方。待看清对方手里的东西,两人又是同时笑起来。原来两个人准备的都是压岁钱,互相接过对方的红纸袋,宝贝似的揣怀里,心里期盼着岁岁有今朝。屋下爆竹声响,浓烟升腾。沈孟庄看着捂着耳朵被吓哭的小孩,竟也笑了起来。忽然耳边听到陆清远的声音,在嘈杂的哭喊与爆竹声中,却格外清晰,格外令人心跳怦然。他说:“留在我身边吧。”沈孟庄迟疑了,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只消片刻,便重新扬起欣悦的笑。他轻声回应道:“好。”过年最重要的当然是置办年货了,堂堂魔界之主也不例外。这日,陆清远被沈孟庄拉着上街买年货。这年来得突然,前几日还是秋季,转眼就到了年关,他们只好在年初添补年货。所幸还有一两家没有关门,沈孟庄欢欢喜喜地买了爆竹,想着要在灭辉殿外大放特放。谁让陆清远以前总故意挑刺,他就要在陆清远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将灭辉殿围起来放,在屋顶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