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2)
没有人觉得韩丽只是短暂的拜访,实际上在整个南方,去别人家做客是以年计算的。有的人甚至会在别人家生养两个孩子还不走。如果只是停留几天或者一两个月,那么主人一定会伤心的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客人而不停的道歉,并且在短时间里邀请客人再来一次。所以韩丽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为了躲避上门来抓人的老奶奶们,她们打着编织小组的响亮名号从事婚姻介绍活动,而韩丽是她们重点关注对象。韩丽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跟随梅兰妮去了亚特兰大中心医院。
和从街上匆匆略过的感觉不同,还没走进大门就能闻见什么东西腐烂的恶臭味道。在门厅里欢快的迎宾的是黑压压一群苍蝇。病房里面的情况更糟,痛苦的□□和刺耳的惨叫混在一起,夹杂着嗡嗡嘤嘤的振翅声有点声波攻击的效果。墙上地上,污泥混合着干涸发臭的血浆及不明物质让这里看上去更像是屠宰场。躺在临时木板搭成的病床上的伤员大多赤果着身体的一部分,枪弹无眼,没人能保证只在体面的部位受伤。苍蝇蚊子还算是能忍,布满所有角落体型巨大的虱子简直能让最理智的人发疯,而护工一项重要的工作是从腐烂的弹孔里用被黑血和黄脓浸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木镊子夹蛆!
韩丽在用亚麻布围起来的临时盥洗室吐出了碧姬家美味的黄油面包和鲜牛奶,然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拒绝食用九成熟以下的煎肉。这地方颠覆了韩丽对医院的看法。这不应该叫做医院,炼狱或者集中营才是它的本名。
虽然参观了最严重的病区,但是因为斯嘉丽未婚的身份,不能和梅兰妮一起在这个病区工作。韩丽的工作是祈祷,为痛苦□□的人念圣经,为不幸逝去的人临终祷告,大部分时间韩丽只是无所事事的同康复区的病人聊天。即使是这样看似轻松的工作也让韩丽难以忍受。这肮脏腐臭的环境就像咕嘟咕嘟冒泡的沼泽一样缓慢的吞噬着所有靠近这里的人。
在给第三个因为失血和感染死去的士兵祷告之后韩丽跑到医院外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医院里的这些饱尝痛苦的年轻生命,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将因为感染和失血在极度痛苦中死亡,而其实这些伤病在韩丽生活的那是时代都是可以被治愈的!
这才是最悲剧的。这和能治只是付不起医疗费不一样,韩丽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就像父母离婚自己无能为力的一样,就像寄居在亲戚家被人嫌弃无家可归一样,就像莫名其妙穿越到陌生的环境无法回去一样。
韩丽蹲在医院围墙外面自怨自艾的流了一会眼泪,然后像是把灵魂里痛苦和弱小留在了这个墙角,晃荡着空壳回到了医院里。医院里同韩丽离开时没什么区别,刚刚死去了一个人,一个韩丽叫不上名字的男孩子。可即使是离那个男孩很近的病床上的人也没受到什么影响,疼得直叫的还在叫,丢了一条腿的还在发疯,为那个男孩祷告过的神父夹着圣经在杂乱的病房里走来走去。
当韩丽在斯嘉丽这具充满了活力的年轻健康富有魅力的身体里清醒过来的时候,雀跃只维持了很少的时间,因为这个时代并不是那么的适宜生存,可以称之为艰难。战争的阴影下,年轻、美貌和健康这些看起来非常有诱惑力的标签就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了。如果有选择,韩丽当然还是选北京地下室的那个自己。
有一段时间,韩丽甚至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去华盛顿找林肯谈谈去。韩丽很清楚战争并不会被一个人挑起,也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消弭。但是如果是关键人物呢?如果是关键的几个人呢?他们会被一个南方的种植园主的女儿说服吗?韩丽会因为穿越的这个经历而获得金手指吗?这种念头折磨着韩丽,令韩丽在许多的夜里无法入眠。
韩丽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不再想这件事了,是发现没有保姆陪伴韩丽甚至不能独自出门去见女性朋友吗?还是连日常的英语都要使劲猜才能听懂六七成,更不要提更高层次的政治交流了?总之,后来韩丽对于这个时代,这个大环境,这个明明知道却无法改变分毫的未来,唯一的对抗手段就是不停的挖坑埋东西,甚至还梦想如果能穿回去就买张飞机票回来挖宝。
在听力过关了之后,韩丽开始排斥参加舞会和茶话会,一方面是因为韩丽宅女的属性,另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战争哪有不死人的,这些鲜活的淳朴热情的男孩子做完自我介绍转身就上了战场,他们中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的?韩丽不想认识他们,不想了解他们。韩丽天真以为这样做就可以不必切身的体会战争的残酷和可怕。
战争却以一种更加残酷和直接的方式血淋淋的攻击了韩丽。该感谢在亲戚家流浪的成长经历吗?韩丽没有长成温室花朵的机会,却长成了越艰苦就越坚强,越艰难就越乐观的人。韩丽没有被这不留余地的残酷击倒,反而激发了昂扬的斗志
韩丽站在伤员中间,在浓郁的血味和腐烂的恶臭的笼罩下,意识慢慢的清晰起来:“对了,不是无能为力,不需要那些先进的仪器设备,只要……只要基本的清洁和消毒就行。至少先从这个恶臭的沼泽爬出来!
在考察了市场上能找到的物资后,韩丽参照印象中的医院列出了意见和方法,还查了很久的字典,准备了一篇长长的草稿跟米德医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