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深陷(1/2)
只是恍惚了两秒,眼角余光里,她的手已重新掰开他的,最后一根手指眼看着就要彻底远离他。
厉肆臣倏地清醒。
“别走,”完全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哑声恳求,“温池,别走。”
目光精准对上。
他睁眼看她的样子似乎很费力,眼中染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和后怕,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胸膛起伏也很费劲,而他握着她的手,始终在轻微颤抖。
看着,很虚弱。
“让我看看你。”他重重地喘着气,望着她的眼神隐隐可怜,仿佛怕被抛下。
她稍稍一动,哪怕只是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下,他立即握得更紧,甚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咳!咳咳……”
许是牵扯到了伤口,他眉头紧皱地咳嗽,寡白的脸瞬间咳出不正常的红。
饶是如此,他仍不愿放手。
贝齿咬住唇,温池抬起了头,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克制着,唇间溢出低低嗓音:“我不走。”
耳边呼吸声粗重,渐渐的,咳嗽声变小。
她的手指再被紧握,力道变得温柔小心翼翼,和他的语调一样,皆透着明显的欢喜:“不走?”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哪怕不对视,也依然能清楚感知那份炽热,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嗯,”眼睫颤了颤,温池低头,对上他恳切的眼眸,“可以松手了么?”
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厉肆臣望着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一点一点的,和她手指分离。
“别走。”他哑着声,低不可闻。
温池听见了。
手指攥紧,她转身,眼睫落下阴影遮掩情绪:“我开灯。”
很快,轻微一声,病房内灯光大亮。
她维持着开灯的姿势,背对着他,久久未动。
直至——
“好些了吗?”
身后响起他低哑的关心,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半分。
温池微仰了仰头,眼睫轻眨着。
她知道
他在问什么。侧身,她抬脚走向床尾。
厉肆臣心头骤然一刺:“温池!”
他本能地撑着要起来。
“别动。”没有回应他的眼神,温池俯身,握住手柄,将病床缓缓升起。
做完,她站直,不意外地撞入他深眸中。两秒后,她走向他。
厉肆臣呼吸滞住。
她就在床边,在眼前。
手有些费劲地抬起,微颤着缓缓靠近,想拉住她的,但在即将触碰到时,五指蓦然收紧,极力克制着,他收回。
他看向她,目光无声地将她五官描绘,即便看着她的状态不再是先前危险的样子,仍是忍不住问:“好些了吗?”
他的眼底,情绪似分明也不分明。
指尖攥着,温池终是开口:“躺在医院的,不是我。”
四目相接。
心尖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花,一丝欢喜随之弥漫,漫上厉肆臣双眸,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我没事。”
心脏跳动隐隐快了些,他不自觉放柔了声音哄着:“累不累?坐着说,好不好?”
温池看着他像是要干裂的唇,不答反问:“喝水吗?”
厉肆臣眸光微亮:“好。”
像是没看见他的眼神,温池转身走到饮水机那倒了杯温开水,回到病床前递给他。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微抖,玻璃杯贴上唇,他喝了口,喉结像是有些吃力地滚动,这才将水吞咽下去。
连喝水,他都看着她。
像是怕她会走。
一口接一口,就这样,他缓慢又费劲地将她倒的半杯水都喝光才把杯子递还给她。
“医生说没有大碍,”她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哄着她,“过两天我就陪你看医生,我陪着你,病会好的。好吗?”
他只想着她。
可他的朋友分明说,他伤得很重。
这一瞬间,温池觉得眼眶好像有些酸,好像有温热的液体要滚出来。
她以为是幻觉,直到隔着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他慌乱无措地要起身,握住她的手,气息不稳:“别哭。”
她哭了么。
温池恍惚,眼泪却还在掉,就像抑郁复发不能控制一样。
“啪嗒。”
她的眼泪砸在了他手上。
滚烫。
烫得他心脏疼得要命。
他蓦地直起上半身,握住她的手,紧紧地裹在掌心,右手费力抬起去够她的脸,轻轻地擦掉她的眼泪:“不哭了。”
他重重地喘息,艰难挤出的嗓音愈发得哑:“对不起。”
泪光闪烁,温池看着他,终于找回了声音:“对不起什么?”
指腹湿润滚烫,是她的眼泪,厉肆臣替她擦掉眼尾泪痕:“让你哭了。”
眼前仍是有些迷蒙,但他的神色,温池竟看得清楚,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后悔深情。
此刻,他看着她,只看着她。
只有她。
“你说,你只爱我,”她回视他,嗓音有些颤,“永远爱我。”
胸口很闷,像被重击一样的钝痛同时缠着,遏制着,厉肆臣眸光将她紧锁,哑着声一字一顿分外坚定:“是,我只爱你,永远爱你。”
想要抚摸她的脸,但他忍住了。
“没有骗你,”以为她还是不信,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自始至终,只爱你,没有其他人。”
蓦然响起昏迷前那些未曾来得及出口的解释,他微喘了下气:“我……”
“五年前,你为什么会去巴黎,为什么会用沈肆这个名字?”她的声音轻轻地将他打断,漆黑的眼眸看着他。
她要答案。
可不知怎么回事,厉肆臣觉得有些不安。
他的喉间是艰涩的:“五年前,是厉家内斗最严重的时候。我父亲是厉家上任家主,他想让他的幼子继承厉家。”
这些话,他从没对别人说过。
历来豪门表面看着风光,实则内里龌龊不少,明争暗斗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厉家这种百年家族,哪怕家规是长子长孙继承。
那段时间,杀机和危险无处不在,意外接二连三,而他的父亲和他继母为了让他们的幼子顺利上位,不仅设下陷阱给他,更给他下了毒。
他索性就陪他们玩
玩,引蛇出洞而后一网打尽,于是假装出事,假用了个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巴黎。他布置好了一切,最后彻底夺权,将厉家重新洗牌。
唯一的意外,是遇见了温池。
他自认冷心寡情,唯有权势和利益第一,不会爱上人亦不需要爱,却对温池一见钟情,心动全然不受控制。
到底是虚弱的,说完这些,他的呼吸又重了两分。
“我原打算事情结束后就和你坦白,”他没停,发白的唇掀动,“但没想到……”
“不是因为景棠?”突然的一句。
厉肆臣皱眉。
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掌心,温池没有试图去抽:“不是因为景棠,所以去了巴黎么?”
她对上他分明是不解的眼神,指尖颤着,将那句曾经折磨了自己的话问出了口:“我不是景棠的替身么?”
“不是!”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厉肆臣便沉声开腔,郑重地望着她的眼睛,沙哑的音节字字坚定,“从没有过其他人。”
她不语。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意识到他和温池之间的问题,是有景棠这个因素,但此刻,他有种更为强烈的感觉,不是那么简单。
“她和你说过什么?”他问,眼底隐隐有戾气。
眼泪已经不掉了,但眼前仍有些模糊。
“她说,”视线扫过他紧握她的手,最终又回到他的脸上,温池望着他,“你因为不能接受她新电影里的吻戏,因此冷战出国散心。”
“回来后主动退让,一直陪着她,补偿着她。”
窗外的夜色无边,窗内,月光和灯光交织着将两人的脸照得清清楚楚,包括她眼尾重新滑出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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