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小心跳(捉虫) (1)(2/2)

擦完酒精,他依旧垂着眼睛,没看她一眼,起身去拿消毒喷雾剂。

创面消毒喷雾剂放在桌面上,距得不远,他个子高手臂长,其实不用起身,只要伸手就能拿到。

然而陆一宸站了起来,郑重地转过身,左手拿创面消毒喷雾剂时,右手十分自然地抬起来,将衬衫上方的纽扣……扣上了。

第一颗扣上了。

第二颗也扣上了。

扣得严严实实。

那么刚才的小动作,他其实察觉到了。

“……”

卫星觉得没脸见人了。

☆、小补课(放答案)

陆一宸曲膝蹲下来, 为她喷了两下创面消毒药雾。

夏季天热, 包扎反而容易发炎。

医生嘱咐早中晚分别喷一次药雾即可,另外别多沾水。

他扶她起来, 走到校医室门旁, 将那瓶创面消毒喷雾剂交给她,自己却转身向后,“你先回去, 我还有点事。”

她喊住了他,“陆一宸……”

他站住, 却没有转头,背对着她。

卫星的话问不下去, 讷讷道,“没,没什么事。”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算什么, 在她的认识中,他们是关系稍微好一些的同学。然而同学们乃至老师却认为他们在交往。

可是, 哪有这种交往方式呢?

他从没有说过喜欢她,也没有任何表示。

他已经整整两周不理她了。

她摔倒在操场上, 他也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现在他又让她自己回去, 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顶多就是刚才为她擦了酒精棉和喷了两下药雾。

卫星心里很憋屈,平白顶着个跟他交往的虚名, 事实上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真应了村子里常说的一句话,“背了骂名, 却没占到便宜。”

不过,她想占什么便宜呢?

眼前不由浮现出刚才瞥见的那一片诱人的春光。

卫星心跳又变快了。

算了,看在对方身材不错的份上,不计较了。

校医室中。

陆一宸按着窗户,看着她走走停停的背影,直到她加快脚步回到班集体中,才收回了目光。

年轻的医生敲着办公桌笑,“你这小伙子真够别扭的,明明喜欢人家女生却只在背后看,这是等着当备胎呢?”

陆一宸没说话,冷冷地瞥他一眼,转身走了。

高二一班最近掀起一股学习风潮,原因是这学期结束就要升高三。

升班率直接与班主任的年终奖金挂钩。

一班问题学生太多,从期中考试的成绩看,有不下十个成绩不合格需要留级的,若在后半学期不能有所改进,那么班主任今年的奖金就得泡汤。

李老师制定了一对一帮扶计划,一位班级前十名的学生帮助一个成绩落后的寝室。每周抽出小半天时间给对方补课。

平时自然没有空闲,这小半天就要占用周末下午的休息时间。

赵慕所在的408寝室平均成绩最差,班里的学生惹不起赵慕,更惹不起其中住着的陆一宸,于是这千钧重担撂给了卫星。

分配时陆一宸缺课不在,赵慕等人乐得看热闹,跟其余两个兄弟商量好,没将这事提前告诉他。

周末,下午三点左右。

赵慕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提了地上的垃圾,招呼一声,“宸哥,你洗澡吧。我们仨有事出去一会儿,就不带钥匙了。记得给我们开门。”

陆一宸摆弄着新式航母模型,头也没抬,“哦”了一声。

赵慕三人带上门嘿嘿笑了两声,悄悄溜走了。

中午时,赵慕摸出床底下的电烧烤炉,又买了一堆东西,四人在寝室吃了一顿自助烧烤。房间里不免弥漫起一股乱七八糟的菜味肉味。

陆一宸好干净,吃了之后便要去洗澡,将一身的烧烤味冲掉。

赵慕拦下了他,说等房间里的味道散一散,不然洗了出来又得沾一身。

陆一宸没争,早一刻洗晚一刻洗区别不大。

三人走了,陆一宸便下了床,闻了闻身上犹沾着一股浓浓的烧烤味,脱下衣服到淋浴下冲澡。

外面,卫星在宿管阿姨处签了名字,抱着课本、笔记本和练习册等一堆资料上了四楼男生宿舍。

走到408寝室门外,她抬手敲门,轻轻道,“赵慕,我是卫星,过来补习功课。”

门内,水声哗哗,陆一宸没听清外面的说话声,以为是赵慕三人回来了,随手拎了条浴巾一遮,趿拉着拖鞋出去开门。

房门打开。

卫星惊得眼睛都直了。

滴水的发梢。

滚动的水珠。

偏铜色的皮肤。

轻动的喉结。

漂亮的胸肌。

六块结实的腹肌。

近乎完美的人鱼线。

再往下还有……

“哗啦啦”,资料书坠了一地。

她觉得自己要晕了。

沉默,短暂的沉默。

“砰”的一声,陆一宸关上了门。

旁边宿舍也是高二一班的学生。

听到砰的一声响,大家纷纷从门内探出头观望,见是卫星,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猜测着笑道,“哎呀,这是吃了闭门羹?”

卫星忙蹲下捡一地的资料,只觉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周扬从寝室出来,帮她捡着资料,见她一张脸通红,笑着揶揄,“卫星,脸皮这么薄儿还怎么每周来给他们补课?”

卫星窘得答不出话。

身为班长,要时刻有团结与帮助同学的意识。于是周扬帮忙捡资料之后,又帮忙敲门,“卫星抽出时间给你们补课,这是班主任要求的,也是卫星的一厢好意。你们把人家一个女生关在外面像什么样子,能不能有点男生风度?”

里面不答。

卫星窘迫至极,拼命摆手。

周扬明显意会错了,豪气地拍了拍胸膛,“怕什么,有我在,他们还能吃了你。”

于是用力地敲,“开门,里面的同学快开门。”

门终于开了。

陆一宸上半身衬衫扣子还没来得及扣,一手掩着衣裳,一手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面无表情地颔了颔首,“请进。”

周扬:“……”

周班长闹了个大写的尴尬,干咳两声,“那你们补课吧,我就不打扰了。”见风向使舵,抱起头一溜儿烟跑了。

陆一宸踢过去一张凳子给她,依旧面无表情,“请坐。”

卫星低着头,红着脸讷讷道,“如果不方便,我等会儿再过来。”

陆一宸冷呵呵,“不用,反正都看过了,不差这一点。”

“……”

陆大佬很生气。

然而越生气越是镇定,他一边扣着衬衫纽扣,一边顺过来桌上的手机,拨通了电话,“赵慕,回寝室,卫星过来补课了。”

对面这么镇定可不是好征兆,因为暴风雨来临之前是很宁静的。赵慕抱着手机瑟瑟发抖,“宸哥,我肚子不太舒服……”

陆一宸冷道,“给你五分钟。”

“……”

五分钟后。

赵慕捂着肚子灰溜溜地回了寝室,带着两个小弟点头哈腰,“宸哥、卫星,我们回来了。”

陆一宸将一堆课本和练习册扔到书桌上,按着书桌一角,一一点过大气不敢喘的三人,“既然卫星抽出时间帮忙补课,自然要补出点成绩。你们三个,下次谁考不入班级前五十名……”

“咔嚓”一声响,木质书桌的一角已被按断,仅连着一层外皮。陆一宸拍掉虎口处沾着的木屑,“就跟它一样。”

赵慕腿一软,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宸、宸哥,兄弟我也是……好意啊。”

陆大佬面无表情地盘膝坐上床,一边摆弄舰船模型,一边画图纸。

旁边卫星和赵慕三人一边翻着课本复习知识点,一边偷偷觑眼打量他。

赵慕抓了一张草稿纸,潦草地写道,“嫂子,你要救我。”

卫星红着一张脸,回写道,“你多努力,我帮你考到班级前五十。”

“……”

赵慕挥泪再写,“嫂子,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卫星硬着头皮回,“你想了什么?”

“孤男募女,衣衫不整,总要有点故事吧。我如此努力地牵线,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宸哥他竟能狠心赶尽杀绝。”

卫星看了良久,“是寡,你写了错别字。”

“……”

从下午三点半一直补到晚上六点。

因为陆一宸全程低气压坐镇,三个人补得格外认真,连厕所都没敢多上一次,趴在书桌上跟孙子似的埋头看书做习题。

卫星从旁指导,帮忙对照答案,并轻声讲解知识点。

一人对一个寝室帮扶,赵慕三人学得认真,但陆一宸却完全不参与,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卫星趁着拿习题本经过他身边时,轻轻地问,“你,要不要一起补?”

陆一宸抬起头看了她一下。

脖颈处的皮肤露了出来。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目光就能下意识地往他领口处溜了。卫星眼前不由又浮现出刚才撞见的画面,裸、露的身子,滴水的发梢,滚动的盈盈水珠,上下轻动的喉结……

眼神很恍惚,徘徊在他的领口,她真是一点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内心。

陆一宸脸黑了,恨不得用被单将自己裹起来。

被看光了。

这一点,他很介意。

除母亲外,是第一次被女性看光身子。

那一瞬间,身体突然涌起一种莫名且狂躁的冲动。

他感觉很羞耻,很抬不起头。

却还要强作镇定。

他敲了敲床柱,敲得她回神,冷淡地说了两个字,“不补。”

他的眼神很冷。卫星忙低下头,夹着尾巴要回去,却又觉得最好解释点什么,低声道,“其实,我,我也没看到多少。”

“那是多少?”

她很紧张。一紧张话就容易说得直白,“就从喉结到胸口,到小腹,再到……”

陆一宸“啪”地按断了素描铅笔,咬牙切齿道,“你的话太多了!”

☆、 小酒吧(二更)

水龙头拧到冷水位, 开到最大。

“哗啦啦”, 沁骨的凉水迎头浇下。

水从头顶滑到脖颈,再滑过胸膛一路向下, 陆一宸闭着眼睛, 只觉这水太温吞吞。他一拳砸在墙上,愤愤地想,这他妈也能算是凉水!

躁动, 身体本能在支配,浑身泛热, 小腹处如同烧着一团火。

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脸,白白净净, 柔唇轻轻抿着,一股欲说还休的羞涩。

黑顺的发。

美人尖的前额。

细长如柳的眉。

纯净见底的明眸。

白里透红的双颊。

小巧的鼻翼。

不点而朱的唇。

微启的皓齿。

秀挺白皙的玉颈。

他突然想起那节游泳课上撞见的波浪起伏的娇俏身材。

如果,如果……

一拳又砸上墙壁, 他索性将洗手池的水龙头一并打开,接了一大盆凉水, 迎头泼过来。砰地扔开水盆,按着胸膛大口喘息。

他在想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寝室中,赵慕听到洗手间里乒乒乓乓的响动, 趿拉着鞋过来敲了敲门,“宸哥, 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滚!”

“……”

赵慕趿拉着鞋又慢慢走回来, 踢了踢对面的黄浩宇,“你们有没有觉得宸哥这两天怪怪的,怎么总是在冲澡?早上冲,晚上冲,现在大中午也冲。”

黄浩宇撕了一大包槟榔,先递给赵慕拿了一颗,又自己塞一颗到嘴里,嚼着槟榔道,“夏天到了,宸哥或许是热。”

最外面的个子最小的张铭坐过来,也掏了一颗,嘿嘿一笑,“你们说会不会是……”一只手握起,做了个男生们普遍能意会的动作。

赵慕一脚踹过去,“滚你娘的,你以为宸哥跟你一样猥琐?”

张铭嚼着槟榔唔唔道,“宸哥又不是太监,有反应很正常,这怎么能算猥琐?”

黄浩宇跟着笑,“慕哥是嫌你刚才的动作太猥琐。”

张铭往后一躺,羡慕嫉妒地叹,“慕哥是有女朋友的人,我们可是光棍一条,自然只能猥琐点了。”

小个子平时话不多,但一旦开口往往停不下来,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宸哥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不用自己动手也能丰衣足食。”

他咳了一下,压低声音,“你们说宸哥和嫂子有没有……”

黄浩宇将一颗槟榔捂到嘴里,又是一阵笑。

张铭摇头晃脑地猥琐下去,“靠,嫂子身材真是够惹火,那天穿泳衣你们可都看见了,那胸那屁股……”

赵慕抬起臭脚堵他嘴上,“你找死啊!”

张铭还要再说。

前面,陆一宸已拉开浴室门,一身凉气,目光冷森地盯过来。

张铭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一头扎在被子里,跟鸵鸟似的埋着,再不敢逼逼一句。

陆一宸拉开衣柜,换上干净的衣裳,用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发上的水。眉间轻轻皱着,他似乎有烦心事。

赵慕察言观色,涎着脸道,“宸哥,今晚一起出去乐一乐?”

陆一宸没理他。

赵慕笑嘻嘻着,“我们都一周多没缺一节课,今晚出去放松一下,嫂子不会说什么的。”

陆一宸淡淡地看他了一眼。

赵慕知这已是允了一半,想了想,“人民路新开了一家酒吧,听说挺热闹的,我们也过去看一看?”

酒吧……

陆一宸忽地攥起了拳头。

赵慕见势不对,慌忙道,“不去也行,新开的店不知道是好是坏,先让其他同学试试水。”

拳头又慢慢松开,陆一宸眉目冷漠,“不,就去那家酒吧。”

新开的酒吧名字很文艺,叫“有间酒吧”。

因为是在学校附近,消费群体也多是学生,所以酒吧风格偏向清新,里面放着节奏轻快的音乐,偶有男生跑到旁边的舞台上吼一首走调的歌,下面一片人跟着起哄。

陆一宸一行六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赵慕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牛排、沙拉、披萨还一人来了一份海鲜炒饭,再要了威士忌和日本烧酒。

陆一宸向来话不多,对音乐、环境、氛围等也不感兴趣,沉默地吃饭。

赵慕等人早知大佬这种脾性,也没太多关注,聚在一起各自高乐。

在大家的推举下,赵慕跑到舞台上吼了一首情歌。赵大爷虽然考试不行,但唱歌还可以,毕竟泡了这么多妹子,得有点拿手的本领。

下面又是一阵哄闹,要求再来一首。

今天是周五,学生闷了一周,选在这个晚上逃课出来的颇多。再加上酒吧新开张,有打折优惠,店内消费者一时满座。

不多久,灯光闪起来,乐队也登台演出,酒吧内热闹起来。

酒不够喝,赵慕索性加了一整瓶冰镇威士忌,嘻嘻哈哈地让大家拼酒。

陆一宸没有参与他们的狂欢,酒杯放在旁边,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拿餐刀慢慢切着盘子的牛排。

灯光闪烁,音乐轰鸣,人影幢幢,嘈杂的狂欢声。

此情此景,与一年前的那天何其相似。

那是他第一次进夜店酒吧。他之前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别说酒吧,就连ktv也很少去,觉得喧闹与乌烟瘴气。

人这一生,只需踏错一步。

天地便已颠倒。

赵慕挤过来,与他碰了一下酒杯,“宸哥,有心事?”

陆一宸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掺和。

赵慕少见地安静下来,摇了摇杯中的酒,正色道,“宸哥,有些事情别一味憋在心里,说出来或许就有办法了呢。”

陆一宸没理他。

赵慕这逼装不下去,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溜到前面跟着乐队一起嘶吼。

酒吧喧嚣,吵得他格外心烦,陆一宸推开杯盘正要出去静一静,突然间胃里一阵恶心,浑身发起冷来,脑中嗡的一声轰隆隆响,体内犹如百万只虫子在咬。

坏了!

他没想到毒瘾会在这时发作。以往发作时都会有些征兆,头晕脑热,心里痒痒的,身体内有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说到冲动,他想起来了。这两天总是控制不住地身体有反应,一闭上眼睛全是她的脸她的笑。他以为是青春期的悸动,现在才后知后觉,这该死的毒瘾要犯了。

他跟普通染毒者不太一样,是海、洛因和冰、毒同时上瘾,体瘾心瘾都很严重。毒瘾发作起来尤难控制,也更难以戒断。

陆一宸强撑着走出酒吧,要找个人迹罕至的僻静之处。

发作起来的情状着实不宜让同学看见。

他想给何钧打电话,但手颤得拿不住手机,尚未按键。

“啪”的一声,手机坠在地上。

他弯腰想要捡起来,然而还没摸到手机,自己先倒了下去。

天地都在旋转,在轰鸣。

体内如无数只蚂蚁在咬。

他抱住了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将身子缩成一团。

这时,地上的手机震动了。

陆一宸挣扎着望去一眼,恍惚间,见亮起来的屏幕上是一颗星星头像。

小星,小星……

赵慕在前面跟着一曲吼完,回头发现陆一宸已不在位子上。陆大佬肯定是有心事,但撬开老大的嘴比撬刑犯还难,问了也是白问。

他回到座位上,倒了半杯酒,还没来得及喝。兜里的手机响铃了,屏幕上赫然显示两个字“嫂子”。

卫星这个时间点打电话,定然是兴师问罪,毕竟他们几个是逃课过来的。

赵慕不太愿意接,于是往桌上一扔,装作没看见。

卫星一连打了三个电话。

赵慕不得不接,涎着笑道,“嫂子,有什么事?”

卫星已不想再纠正他的称呼,听到里面的嘈杂声,轻轻地问,“你们在哪里?”

“……酒吧。”

“陆一宸也在吗?”

“在。”

卫星心中微微气闷,“打他电话怎么不接?”

赵慕忙又帮着解释,“人多声杂,宸哥大概是一时没听到。”

“你喊他接电话。”

赵慕看了看旁边空着的位子,“嫂子有什么事吗?宸哥出去了。要不你告诉我,我一定把话带到。”

“没什么事,就是让他接电话。”

她的确没什么事,只是心里突然很慌很怕,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女生执拗起来最好顺着。赵慕交过许多女朋友,自然深知这一点。于是绕着酒吧找了一圈,但是没找到,只得又跑出去找。

他一边找,一边嬉皮笑脸地哄着,“嫂子,我们就是在学校拘得慌了,出来放放风,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想想我们几个已经一周多没缺过一节课了,偶尔出来一次情有可原嘛。”

卫星不接赵慕的话,轻轻道,“找到了吗?”

赵慕左右巡视着,又踮起脚前后张望,却不见陆一宸的半点影子。

宸哥究竟到哪里去了?

赵慕正想着是否回酒吧把那群弟兄叫出来一块找,隐约间瞧见前方拐弯处围起一圈人,正指指点点。

仿佛是出了什么事。

他存着疑惑和好奇,一溜儿烟跑过去。

赵慕实在没想到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人会是陆一宸,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旁边,围观群众议论着。有的说要打电话给110报警,有的说打120先叫救护车,有的说别轻易插手万一是碰瓷的呢。

卫星听得那边吵吵嚷嚷,一颗心更慌了,又催,“赵慕,找到了吗?”

赵慕被唤回神,张口结舌,“宸哥他、他……”

“他怎么了?”

“他……很痛苦。嫂子你别担心,我马上打120!”

☆、 双更合一(捉虫)

陆一宸的情况不适合拨打120。

卫星忙制止了赵慕, 一边下教学楼匆匆往外赶, 一边把电话打给了何修远。

何修远虽然跟陆一宸明里暗里竞争,但两人毕竟是血亲, 关键时刻还是得护着这位表弟。

陆一宸倒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万一被六中学生撞见,不知事情将被传成什么样子。

何修远连忙下楼开车,通知何钧之后, 载上紧跑慢跑着的卫星,一同赶往有间酒吧附近。

他放下后排座椅, 和赵慕一起将陆一宸抬入车中。

赵慕又一次被吓坏了,带着哭腔喊, “宸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我胆子特别小。”

卫星见赵慕如此不济,也不指望了, 将他推到副驾驶座上,自己到后排照顾陆一宸。

陆一宸如坠入冰窟一般, 蜷成一团,浑身打颤,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还能认出卫星,冲她摇头, “小星,别看……”

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 就算再落魄也要逞强下去。

何修远开车往何家赶,一心要早点回去。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 通向市中心的大道上发生了一则不轻不重的交通事故,堵了一长溜的车。

陆一宸是海、洛因和冰、毒同时上瘾,所以毒瘾发作时不但身体极其难受,且伴随有幻觉出现,会变得易暴易怒乃至伤人伤己。

车堵着不能动弹。

陆一宸的发作症状愈演愈烈,开始扯自己的头发,狠狠捶自己的脑袋。

何修远翻出之前应急准备的绳索,打开车门,到后排想要将他先绑住。但他一双弹钢琴的手哪里按得住学跆拳道的陆一宸?

陆一宸本能地反抗,挣扎间一拳打中何修远的鼻梁,差点将他击倒。

卫星惶急之间,一时顾不上自身安危,扑上去拦他,“陆一宸,不要打架。”

如疾风暴雨的眸中被唤出一丝清明,他蜷缩在车里,发着颤向她慢慢伸过去手,“小星……”

卫星一把抓住了,跪倒在他身边,眼泪滚滚地落下来,“陆一宸,你再忍一忍,马上就能到家了。”

他冲她摇头,“别哭……”

卫星的泪却落得更凶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堵了一长排的车终于向前移动。

卫星不知道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一颗心如同放在火上炙烤。

陆一宸攥着她的手一直撑到何家门外。

车门打开,何家的私人医生早已等在旁边,挨着身子挤上车,给他注射了一管镇定剂,这才让保安把人抬下来。

陆一宸紧闭着眼睛,下意识地仍攥着她的手不放。

何钧只得上前敲了敲他的手,“一宸,你抓疼卫星丫头了。”

他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人被送到了楼上隔离出的戒毒房间。因为镇定剂的作用,暂时压制了毒瘾,楼上一时没传来特别大的响动。

卫星双手按在膝上,坐在楼下大厅揣着一颗心等待。

赵慕是第一次见,吓得挤在她身边瑟瑟缩缩,扯着她的袖子抹泪,“嫂子,宸哥这又是怎么了?”

卫星比上次镇定了,对赵慕也像是自己轻轻道,“别担心,陆一宸没事的。”

接下来的事情用不到他们三个了。

且镇定剂也压制不了太久,过不上几时,陆一宸的毒瘾会全面发作,到时又是一番紧张景象。

卫星身体不好,何修远高考在即,赵慕又是个外人,何钧想了想,嘱咐儿子带着他们两个一同回学校。

这一路仿佛过了很久。然而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却不过刚到晚自习的第二节。

何修远开车,卫星和赵慕坐在车后排。

赵慕毕竟是个男生,又对着车窗吹了一阵冷风,渐渐从恐慌中冷静下来,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了解大致情况后,识趣地不再多问。

车子在六中门外停下,何修远让赵慕下车回校,却留下了卫星。接着掉头缓缓驶向左边夜色中。

尽头是一座拱形大桥,桥下横贯着一条长而阔的江。

今天正是十五。

头顶上的那轮月亮像皎洁的玉盘一般,将一轮清辉洋洋洒洒地泼入江面。

晚风吹动,江面活泼起来,波光粼粼。

卫星在学校时很少出门,也没怎么出去逛过,所以不知道校外还有这样漂亮的风光,好奇地瞧着。

何修远在路边停了车,“小星,下来走一走。”

她想拒绝,但是他已经替她拉开车门。卫星只得下车,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两人沿江慢慢地走着,吹着微凉的江风。

谁也没有说话。

何修远见她一味跟在身后,眉目舒了一舒,无声停下脚步。

卫星一直低头没看路,毫无例外地撞在了他身上。她红了脸,忙道歉。

何修远转过身,倚着江边护栏,眉眼里染了月光,轻轻地笑,“跟我就这么客气?”

卫星窘迫着,不知如何回答。

何修远抬手,按上她的脑袋,修长的指尖抿上她额前的发,半真半假道,“小星,做我女朋友如何?”

她蓦地抬头,瞪大眼睛望他。接着便涨红了脸,下意识地往后躲。

何修远觉察到了,收回手,又笑了,“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卫星松了一口气。

两人慢慢地向前走,何修远又道,“你和一宸在交往吗?”

卫星慌忙摇头,“没有。”

“你愿意和一宸交往吗?”

卫星抬起眼,又迅速地低下去,摇着头轻声道,“六中不许谈恋爱,舅舅也不许的。”

何修远便没有再问下去。

第一时间不是拒绝陆一宸,而是搬出了学校规定和家长。如果六中允许,舅舅允许,那么就是愿意了?

何修远心微微地沉,就算陆一宸已不是当初那个优秀到极致的陆宸天,却仍能压他一头,仍能让父亲说,修远,你比一宸还是差了点。

“小星,染毒者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吸食海、洛因,一类是吸食冰、毒。吸食海、洛因的人体瘾最强烈,兼有心瘾,吸食冰、毒的人心瘾最强烈。陆一宸是海、洛因和冰、毒同时上瘾,体瘾和心瘾都非常严重。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他缓下脚步,按着护栏,手伸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体瘾是指身体成瘾,是生理上的依赖,上瘾之后一旦不吸就像缺水缺氧一样。一个人如果能离开水和氧气而活,那么他或许能戒掉海、洛因。”

“心瘾是心理成瘾,就像心魔一样。你战胜了一次,一时戒掉了,但它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以及无数次,总有一天你会败给它而重新染上毒品。如果你可以战胜心魔,那么或许能戒掉冰、毒。”

何修远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小星,一宸是海、洛因和冰、毒同时上瘾,你现在懂这句话的份量了吗?根本,根本就不可能戒掉!”

卫星呆在了那里。

“我和一宸一起长大,他处处压我一头,我是很不服气。但我一直看他如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也希望他能彻底戒断毒瘾,能重新同我争。不过,人总要面对现实的。”何修远一拳砸在护栏上,“我爸是老糊涂了,看到一点烛光就以为是天亮了。小星,一宸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你们真的不合适。说这句话时,我没有私心!”

江边的风又湿又冷,吹得人遍体生寒。

卫星呆呆的,脑中已全然空白,半晌,方抖抖索索回过神,张了张口干哑道,“何学长,我和陆一宸真的没有交往。”

何修远恼得简直要敲开这只笨脑瓜,“现在没有交往不代表以后不交往。而且,一宸他喜欢你,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卫星懵住了,磕磕绊绊着,“何学长,他什么都没表示过,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这下轮到何修远无言以对了。

陆一宸的确什么都没表示过,没送过礼物,没写过情书,连暧昧的话都没说过,跟她保持着距离,从不曾多碰她一下……

界限划得清清楚楚,没有越雷池半步。

这样也算喜欢吗?

陆一宸把所有的关心都用在了背后,所有的感情都埋在了心底,让她看不到,觉察不到,甚至刻意找都找不到。

全校都知道陆一宸喜欢她,她却不可能知道。

何修远恨得牙根痒痒,这位表弟从小到大行事都是这般滴水不漏,让他无从下手。

刚才那番话真是白费口舌了!

他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随你们吧,我不管了。”

卫星追上去,带着哀求喊了一声,“何学长……”

何修远冷笑两声,“你也不用太悲观。或许天上掉奇迹,正砸中他了呢。”

~~~~~~二更分界线~~~~~

卫星回到学校时,距晚自习结束还有五分钟。

现在蹑手蹑脚地回教室,定要引来许多目光。她琢磨片晌,决定等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大多数离开之后,再回教室补上今天的功课和作业。

卫星不想太引人瞩目,于是退到教学楼旁边的偏僻之处,静等这五分钟过去。

她看着偏僻,别人也看着偏僻。

黑沉沉夜色的另一头,隐约有一束高挑的身材轮廓。

有点眼熟。

对方正在打电话,声音尖且厉,尾音仿佛带着刀子,化疼人的耳膜。

“问我考得怎样,跟同学们相处如何?我凭什么告诉你,关你什么事!平时也没见你们来过,现在又想起自己是家长了?”

卫星听出来了,是白璐。

白璐虽然为人略显尖刻与挑剔,但不过是偶尔怼人一两句,极少跟人争吵,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厉声失态。

卫星犹豫着是否要退出去。

前方,尖厉的声调降下去,变成了冷嘲热讽。

“想让我回去,一家人难得聚上一聚?哈哈,真是好笑,谁跟你们是一家人?大家各自过各自的不是很好?”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我妈,还知道你有个女儿?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妈妈。”

“哎唷,给钱就算养了?那我不如对着钱喊爸妈。人家爸妈是什么样的,你们又是你什么样的?摸心口凭着良心说。”

她哭了出来,近乎歇斯底里。

“一年到头不回家也是为我好,家长会不参加从没到六中来过也是为好?我他妈不用你为我好!”

“哐”的一声,白璐将手机狠狠摔在了墙上。

机体分离,手机上的零件飞出去。

卫星正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不料一颗螺帽飞得不巧,溅上额头,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白璐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