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驰骋（2/2）
左手侧是秦云榛的区域，庞大的狼兽已经醒来，半眯着两只深渊黑眼望向他们。
右手侧是褚子高的领地，不少锁链横跨穿越着，褚子高的声音从密封的设备床里传出来：“周黍要去哪里？
”
为什么她的味道在飞快地离开小镇？
杜若没有回答，只是走向设备床：“褚司令，你现在最好不要动用太多的能力。”
否则身体会支撑不住。
然而褚子高却更焦躁道：“林烨怎么回来了？”
大批兽群虽然被巡夜军剿灭得差不多了，但荒区内还有零星的小兽和幼兽，正该挥军直入彻底铲除。
他没召唤他，军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所以，不是他该回来的时候。
杜若沉默地调整被锁链弄断的设备床接线，偶尔看看幕墙外行得更远的车影。
从她第一次来四槐树镇到现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却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潮，钱潮，还有未来无数的机会。
战争胜利在望，巡夜军中不少到了退役年限的老军人，退役落户的意向都是这里。
褚子高两个问题都没得到答案，更不耐道：“周黍去哪里？”
治疗是漫长的过程，他的精神日夜无聊地游荡，总环绕在周黍周围。
跟随她去盆地，看着她上牛头水库，再和她一起出入大棚。
这些日子来，周黍虽然不怎么跟他和秦云榛见面，但总是在玉屏县的范围内活动，绝不会远离。
可今天不同，她的味道居然以每小时上百公里的速度飞快地向镇外去。
发生了什么？
是秦政那边有了变化吗？
是怎么样凶险的变化，令她不得不离开最安全的地方？
杜若只回答他第二个问题：“林指挥回来办事，顺道看看你。”
褚子高警觉：“办什么事？”
有什么能比彻底灭绝变异兽更重要？
杜若顾左右而言它：“他说你维持得不错，一定能见到胜利。”
可这句话不仅没安慰到褚子高，反而令他的精神力更加锋锐。
因为周黍的气味在谈话间离得更远了。
更多的锁链凝结出来，威吓着杜若：“说实话！”
外间的金澈听见响动，立刻走进来，谨慎地站在杜若旁边，想要护着她。
杜若摆手，让他不要进来，否则有可能刺激褚子高的情绪。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道：“秦司令和北都的谈判很顺利，对方说，只要周黍去北都，一切都可以按她的意思办。”
褚子高的精神力瞬间变得锋锐狂躁：“她不能去！”
目前的局势，无论秦政和北边吵得多么厉害，无论南边的安全区提出多么强烈的改革粮储措施的议案，都不如周黍一个人重要。
她才是能决定最终胜局的关键人物。
只要她活着，北方便对南方无可奈何。
所以，她应该呆在四槐树镇，而不是被对方任何妥协的条件引出去。
杜若强忍恐惧，缓缓道：“秦司令也不放心，让北都表达诚意。北都便同意将农研所最好的专家派过来，现在人已经在青叶县里了。”
对方既然表达了诚意，周黍就要去接住。
否则，就是懦弱。
话到这里，隔壁传来动静，庞大的狼兽绕开隔墙走了过来。
漆黑的皮色，毛尖闪耀光华。
锋锐的兽爪踩破了厚钢板拼镶的地板，沉重的呼吸声带着不安和烦躁。
浓黑色的眼睛带着威胁。
几乎同时，设备床的密封盖被掀开，露出一只几乎只剩白骨的手。
阴影里，蓝色的眼睛全是严厉和不满。
一个獠牙统帅便让空气紧张，再加上一个裁决者，空气完全停滞了流动。
杜若无法同时承受獠牙统帅和裁决者的压力，满头大汗地退到墙角，靠墙壁支撑有些颤抖的身体。
但又担心他们擅自行动搞坏身体，干哑着声音道：“秦云榛，你的精神目前还无法支撑身体活动，请你躺下！”
又对褚子高：“褚司令，你的身体非常脆弱，经不起任何强度的运动——”
可话说不下去，因为兽爪和锁链同时逼近她的咽喉要害。
无论哪个，轻轻一触就能要了她的命。
兽语暗沉地打断她：“她不该去！”
褚子高大半个身体出了设备床，也坚持道：“她不能冒那样的险！”
杜若无法立刻冷静下来，但旁边观望多时的金澈突然道：“为什么黍姐走出四槐树镇，就是冒险？”
兽瞳和蓝眼，瞬间转向他。
金澈没有能力，但不代表不被能力影响。
他顶着刀锋一般的目光，努力平缓呼吸，缓缓道：“玉屏县是黍姐的家没错，对她来说，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她现在不仅是一个农户，更是几个安全区粮储的合作人，是南兴区最大的食品供应商，也是玉屏发展银行的大股东，更是农研所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她的家在这里，但她的未来在四方。她不可能因为你们不放心，就被困在这里，永远也不走出去——”
一个周可以，一个月没问题，三个月或者半年也能忍耐。
但一年呢？三年呢？十年呢？
不见客户了？不考察了？不开展项目了？不去实现抱负了？
王土国都，国王尚且有离开御座巡视国土的时候，周黍为什么不能？
金澈一开口，就获得杜若鼓励的眼神。
他越说越大声：“她要堂堂正正接受对方的投降，她不会躲在任何人身后，她要让周黍这个名字——”
传扬四方。
杜若见金澈有点控制不住情绪，立刻打断道：“周黍若只想着自己，当然能躲在家里不出去，当个不愁吃穿的富人。但这不是她的追求，她要保障跟着她奋斗的人有好未来。农庄每个月的营运费用，人员工资，各样研究的投资，还有玉屏盆地内的基础设施建设。除了这些，未来的獠牙们要想融入人类，最大的问题是遏制血欲。相关研究在进行，有疫苗的构想，但费用庞大。除了这些费用是她要承担的，还有司令和秦队长，你们每天所消耗的——”
研究所建立之初，阐明由巡夜军、城卫军和行政三方出资。
但目前城卫军和行政财政困难，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钱，已经好几个月，全是周黍自己掏的腰包。
提钱庸俗，但一切高雅都建立在之上。
杜若再偏袒褚子高，也不能枉顾这些事实。
话没完，狼兽的黑眼便和獠牙的蓝眼对上，如同天空对上了长渊。
一个本该在高天翱翔，一个本应在厚土奔驰。
此生绝不可能有交集两个人。
但若不肯踏出那步，注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更只能任由别人追逐她，陪伴她登上顶峰。
这世上一切爱恨，一切得到，都需要付出——
狼兽收回利爪，用不太稳固的精神支撑着身体。
他回到自己的地盘，缓缓趴下，将头放置在巨大的支架上，接入了脑波探测器。
而褚子高慢慢躺回设备床，锁链将密封盖扣上，又一分分消失。
周黍是他们唯一的共识，此生此世已经不可能更改。
春日艳阳，隔着玻璃幕墙照进来。
金澈和杜若的后背，早被冷汗浸透，显出大片大片的湿痕来。
杜若又哭又笑，用力抹去额上的汗和睫毛上挂的眼泪。
然后对金澈道：“金澈，第四次精神对接实验，可以开始准备了。”
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金澈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挪动僵直的身体去工作。
他有点后悔，又有些庆幸。
后悔的是，自己居然帮了这两个想要独占周黍的男人。
庆幸的是，如果有好的结果，周黍会开心。
设备接线检查，电源检查，状态确定。
一道道命令下来，实验室内外的人都行动起来。
直到合拢电闸，第四次对接试验开始，两根代表不同人精神力的曲线逐渐同调——
金澈想，如果周黍过得开心，他也会开心。
周黍确实有点开心。
不仅目前形势大好，还有外面娇媚的春光。
车过虹桥的时候，水渠边的野草丛里冒出草尖和花蕾，上面还带着细雪。
实在漂亮。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欣赏美景的闲情，便停车看了会儿。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封真戏谑道：“林指挥追上来了！”
周黍转头，果然见一辆军用越野咆哮着来，猛然停在近处。
林烨从车上下来，一如既往的严整军装和宽檐帽子，浅蓝色的眼睛如同晴空一般。
几个月没见，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周黍便问：“你怎么来了？”
林烨走近了道：“陪你进城。”
林烨的声音不小，在场人都听见了。
顾征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怪异地瞥他一眼。
封真立刻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蓝眼睛笑成两条缝：“兄弟，这回眼光不错啊！”
孙凌更夸张些，半个身体都探出车窗，就想看个究竟。
周黍摇头，獠牙可不是容易变心的存在。
她道：“不必，邱山昨天就进城安排去了，顾征和封真还跟着，能有什么事？”
不是她自满，而是严密的防卫措施下，自己又是能力七级。
虽然搞不过林烨这一帮专业打仗的人，但危急情况下保命是没问题的。
林烨脸上没了过去的阴霾和怨愤，平静道：“你对我们全体獠牙，非常重要。”
不仅供粮的问题，不仅粮食能缓解血欲，还有未来无数獠牙正常融入人类生活的保障。
又指着远处发得更好的草坪：“走走？”
周黍看时间还算充裕，就同意了。
走出不到百米，林烨停了下来：“周黍，如果我哥和秦云榛一直维持这样不好不坏的状态，你会怎么办？”
周黍看着他，几百里路跑回来，就为了问这个？
林烨点头：“你当我好奇。”
周黍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直接道：“能治就治吧，实在治不了——”
林烨等着她的回答。
她望着远处的原野，略想了想道：“我一直不喜欢血主和獠牙的关系，枉顾个人意愿，捆绑人身自由，践踏双方权利。”
但又突然笑起来：“但不妨碍我会在关键时候，最后用一次血主的权利。比如说，从县城办完事回镇上，我就会支配他们两个以我想要的方式同调共振成为一个——”
野风突然变强，将周黍的瀑布长发吹了起来，遮挡住她下半张脸。
她转身面向风来的方向，让头发不要挡住她的脸。
这片刻停顿，却让林烨难耐，忍不住地问：“然后呢？”
周黍整理好长发：“无非如意和不如意两个结果。”
如意的话，皆大欢喜。
不如意的话，连支配都无法达成的目的，那就好聚好散，各奔前程去吧。
爱情很动人，周黍也相信爱情。
但她不是獠牙，不会固执地认为爱情只存在于某个特定的人身上。
科学研究和现实都表明，并不存在只爱某人的情况。
而是在恰好的时间，遇上恰好的某个人，于是发生恰好的感情。
但若在恰好的时间，遇上恰好的另一个人，也会发生另一段恰好的感情。
周黍若失去目前的感情，也并不会遗憾。
这世界的人口数量虽然不足亿，重新从里面挑到中意的对象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她的精彩人生，从现在才刚开始而已。
所以——
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就不想散步了：“风有点冷，该回车上去了。”
林烨面对她理智得过分的回答，没有表态，只道：“你等一下。”
周黍皱眉，有什么好等的？
跟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一起等待，纯粹浪费时间。
但林烨缓缓挡了她的去路，坚持道：“你再等等吧！”
周黍偏头，奇怪道：“你今天真的非常奇怪——”
话说不出口了。
因为那野风越来越强，越来越有方向性。
不仅撩起她的长发，而且环绕着她，呼啸着，发出尖锐的声音。
四槐树镇方向，更传来一声巨大的野兽咆哮。
空气被风压缩到极点，猛然地爆开。
周黍回头远望，却见长天之外，一道蓝黑色的光芒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她怔了一下，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双手拎起碍事的长裙，就要往回跑。
然而狂风大作，卷起无数雪和尘土。
周黍只是偏头躲避，眼角余光便瞥见一个庞大的黑影，以威严的姿态落在她身边。
血气旺盛，精力汹涌，如同王兽降临疆域。
既用身体为她挡住风雪，又将前爪对林烨向远处一指，滚开——
周黍情不自禁地仰头，对上一张锋锐的狼兽面孔，还有一双蓝黑异色的眼睛。
狼兽垂头，注视着她，无数锁链从空中凝结，密密实实地将她环绕起来。
又小心翼翼地托着她。
无论如何，绝对不可能放手。
锁链托着周黍的身体，缓缓升起，直到四目相视。
周黍双手捧着巨大的兽脸，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用力抓着他额心飘逸的的长毛，再拍拍他毛发丰厚的后颈，哑着声音道：“背着我。”
从今往后，天涯四方皆可驰骋。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82天，正文终于完结了。
撒花庆祝一下。
另外，会有几个相处的小番外。感谢在2021-12-3011:39:50~2021-12-3113: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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