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1)

王毅雄抬手摸了摸脸笑道:没有,许是昨夜没有睡好。佳人侧卧,王大人还会睡不好?李衍笑着打趣:应该睡得很香才是吧。王毅雄坐下来笑答:李侍郎见笑了。我们也不算生疏,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李衍把茶盅放在小案上,揭开茶盖,茶的热气缓缓上腾:当年建造城西堤坝,户部到底拨下来多少银两?他手里的杯子猛地落在地上,碎片溅得四处都是。王毅雄忽然弯下身去捡,李衍出手挡住他道:王大人不必慌张,此事究竟如何,如实相告便是。这......他起身,僵硬的坐直了身子:当初户部确实......确实拨了些银两,可只有区区一百七十两,这些银子也不够啊......不过这些银子我可没有贪半分啊,全都,全都用在那堤坝上了。李衍垂眸:王大人记清楚了?当然。王毅雄闻言瞧向他,直了直身板道:户部拨下来的银子用去了哪里,工部都依数记下了,李侍郎若是不信,一查便知。此事估计户部脱不了干系,若是需要作证,王大人可否敢与江氏当朝对质?李衍看着他,脸上挂着无害的笑。王毅雄正了正神色道:此事我问心无愧,没什么不敢的。那好,今日打扰了。李衍和宋谦对视了一眼,各自明白对方的心思。王大人那般做事也是迫不得已,况且那堤坝这三年也为百姓造了福,这事儿牵扯不到你,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李衍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肚子摇摇头:瞧瞧,这都瘦了。王毅雄吞了吞口水,微微后退一步道:多谢李侍郎体恤。李侍郎真是随心所欲。宋谦出来笑着看他:王大人可是勾栏瓦舍的常客,瞧他被你吓的,那肚子摸起来如何?他伸出手看了看,后又道:借我条帕子。就跟那大街上挂着的猪肉差不多。他擦了擦手,帕子递到宋谦手边又收了回来:帕子脏了,还是我拿着,回头送你新的。宋谦笑:嘴巴真毒。真话总没人爱听。李衍不在意的抬眼:早知如此就该让豫之也试试。他抬脚往前走了几步道:我没那种癖好。不出所料,又有人赶在我们之前来过了。李衍收了调笑正色道:他衣裳上有点血迹。宋谦偏过头看他:你方才是看到了血迹?当然。李衍轻笑,抬头看着太阳:不然你还真以为我想摸他?他垂眸不语。他若说的都是真话,堤坝之事与他干系不大,那我们到访他不该吓成那样。李衍跟着他走:方才你也看到了,他不是心虚,只是被吓傻了,还没缓过神儿来。宋谦抬手把低垂的柳枝往高抬了抬道:现在就看江氏,不得不说,这江远游卧床卧的真是时候,若是他还晕着,就算查到户部头上,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户部大权都在江氏手中,一旦江远游的罪名坐实,整个江氏都会被连根拔起,我若是江弈尘,就趁着这个机会把罪名都推到江远游身上,想办法将自己摘出来,兴许还能保住江氏一脉,否则......李衍没有继续说下去,可他们心中都清楚,定罪之时,江氏便再无翻身之机。宋谦想了半刻才道:李衍,你这可是叫他做弑父的天理不容之事。那又如何?李衍不以为然:国库乃国之根本,他们行事之时便该想到有今日是早晚的事,事到如今,弃车保帅也是人之常情。你果然心狠。宋谦淡淡道:可你能想到的事江弈尘就想不到么?他若是真那样做了,你该如何向皇上交代?他沉眸:你难道想不到皇上要你彻查户部账册的目的?李衍顿了顿后看着他,脸上笑得跟开了朵花是的:豫之,你这是担心我?不想说算了,别总半真半假来这套。宋谦神色不为所动:查阅账册之事也有我的份,我只是不想被你拖累。他叹了声气,那种深情绵长的嗓音又出来了:豫之,你真是口是心非。是你自作多情。宋谦冷飕飕的瞥了他一眼。这次江氏若是被一锅端了,豫之你又该升迁了吧?李衍笑眯眯的凑到他跟前:那我可就又给你搭了梯子,豫之,你不打算好好谢我?宋谦顿住步子,神色坚定:李衍。你叫我正卿我会更乐意听。李衍斜着身子看他。你忧心的事不会发生。宋谦直直的对上他的眼睛:不要处处提防我。李衍微抬下颔,压低了声音:近日京都总有些传言,皇上多疑,若是那些传闻到了皇上耳朵里,以国士的身份,怕是不会好过,豫之,你不会提前给他找条活路么?老师辅佐了皇上几十年,人心都是肉做的。宋谦说:就算如你所言,我要寻的也不过是一条活路罢了,李侍郎,你连这个都容不下么?李衍站直了身子,黑眸沉沉的盯着他:先太子死了几十年,豫之,不要被乱象迷了眼。正卿。宋谦泛着波光的眼眸幽幽望着他,声音中带着有意无意的撩逗,伸出冰凉的手放在李衍的脖颈间,他们离得近,仿佛呼吸都能感受到,他像是故意似的呢喃唤道:正卿,你该信我的。☆、心计李衍顺势扣住他的手,宋谦纤瘦,他握紧了竟会觉得硌手。豫之,你这手可冷得很。他身躯火热,掌心的温度穿过宋谦的脖颈,缓缓向下延,他冰冷的身子似乎暖了几分。宋谦那双上挑的桃花眼里似乎晕了些水光,瞧得人心神荡漾,他便又倚近了些,偏身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正卿,你之前不是百般试探,莫非现在,怕了?可笑!李衍猛地松了手,任由他冰凉的手指探着自己的脖颈。宋谦笑了声,温热的气息狡黠的窜进他耳中,又酥又痒。我从未说过假话,李侍郎实在多心。他收回手,放下袖子道:你便是防着我,也不过是白忙活一场。李衍瞧着他半真不假道:哪会?我可是奔着豫之来的。到了。宋谦不再应答。江府不大,这江远游为人谨慎,虽然从户部捞了不少油水,可半点儿都没有用在扩建府邸上,算他聪明,若是那般做了,便是将自己置于皇帝眼下,只怕他根本活不到现在。李侍郎,我家大人卧病在床,暂不见客。管家打开门看到是他们也没有让开,并没有打算让他们进去。李衍笑道:我奉谕旨而来,今日江大人若避而不见,那我们便只能朝上见了。诶,你怎么如此没眼色,正卿是我兄弟,挡着他干嘛?江弈鸣抬着下颔过来,一把将管家推开,亲自打开门拉着李衍往里走道:来来,快进来。江弈鸣领着他们穿过游廊,边走边道:父亲中毒卧床,现在尚未清醒。按理我们该早些过来的,不过这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得空,今日以此种方式前来,实在抱歉。李衍嘴上说的天花乱坠,步子倒是紧的很,丝毫不含糊。江弈鸣轻飘飘的瞧了宋谦一眼道:正卿,你一人前来便是,怎么还带着外人?奉旨前来,没有办法。李衍偏睨了宋谦一眼笑道:行了,他不过就是区区户部一个书令史罢了,不值得你如此忌惮,进去吧。江远游确实还昏迷着,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嘴唇有些发青。这毒还未清干净?李衍垂母瞧了瞧关切询问。江弈鸣叹了声气道:请了大夫过来,可那大夫说此毒乃是豫北之地独有的,无药可解,只能这般吊着命,盼着能多活些时日。也去请请太医,说不定他们会有办法。李衍摇摇头出声:最近真是多事之秋,眼见着这堤坝的事牵扯到户部,现如今尚书大人又出了这种事,真不知如何是好。他有意无意的瞧着宋谦道:正卿,户部的事情很严重么?总之不是小事。李衍抖了抖袍子上的灰尘坐下来道:本来想着来问问,现在看来是要空手而归了。江弈鸣害怕的吞咽着口水,手指不停地撕扯着衣襟:那这事会牵连到我么?难说。他翘起腿摇摇头,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道:不过我们兄弟一场,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应当性命无碍。他点点头不再说话。午时了,你的身子熬不住,先回去用饭,此事往后再说。李衍热得额头都冒着汗,可宋谦依旧拢着袖,面色发白,衣服病恹恹的模样。宋谦很有自知之明,也没有出声推拒。还要去查吗?用过膳后宋谦瞧着他问。李衍看到他脸色暗沉,眸光微动,忍不住出声道:你不舒服?有些,不过不妨事,若是要去查,我便随你去。宋谦往日坐的端正,可此刻却有些难受的弯了身:兴许过会儿便好了。他探了探宋谦的额头,指尖微凉,这才放下心来:现在线索基本已断,我看还得去户部仔细查查,你就好生歇着,实在不行就请秦大夫过来看看,别硬扛。知道了。宋谦垂眸应声。李衍出来后对暮阳交代道:看好他。看宋公子?暮阳挠了挠头发不解道:这是为何?他说:废话真多,叫你看你看着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看不住他你小心点。哦。暮阳闷闷的应声。眼见着日落西山,暮阳在宋谦院外百无聊赖的站着,看到管陶出来恹恹道:做什么去?这是国士府,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得着吗?管陶撅起嘴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在这儿瞅什么呢?他愣了愣指指头顶道:这鬼天气太热了,我在这儿吹吹冷风。太阳都落山了热什么?管陶狐疑的瞧着他,走近了些道:我看你鬼鬼祟祟的,分明心里有鬼,你该不会是在这里监视我家公子吧?暮阳急忙摆手:哪儿的事?我......我就是瞎转......我家公子急着用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磨蹭,敢监视我家公子,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管陶作势举了举拳头,冷哼一声疾步离开了。暮阳探着脑袋时不时往里瞧,生怕自己没看好人,他正探头探脑之时,宋谦已经出了府。我来见你家二少爷。他站在江府门口,开门见山道。管家没有拦人,侧身让开道:二公子在里面,宋公子请。宋兄,我那些话可都是依着你的意思说的,眼下李衍就要查到户部头上,一旦定罪我江府的人一个都跑不了,现在该怎么办?江弈鸣提着衣袍在屋里打转,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一般,着急的拉着他坐下。他清冷的眸子平静的看向他,薄唇紧抿,抬头看着自己白净的衣袍,似乎被他那一拽沾上了尘土一般,对他的求救无甚反应。江弈鸣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瞧,识趣的松开手,眉眼间泛上几分狠毒:宋谦,你想见死不救?江兄多虑,我既答应了你,又岂会信口反悔?他端正的坐着,哪里还有半分恹恹之神。他这才松了口气,扯了扯嘴角道:是我,是我误会宋兄了,那不知宋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给江远游下的毒是哪里寻来的?宋谦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案面:我可不记得有提过让你远寻豫北毒物,江兄,你若另有打算自可与我说。宋谦垂着眸,苍白的脸色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显得多了几分虚弱,偏他唇齿间溢出的话直叫人周身发汗,双腿发颤。没有,这毒物是我手底下可靠的人寻来的,我......我便是随口一说罢了......江弈鸣着急的探颈。他冷笑:随口一说?你明知李衍的父亲镇北王镇守豫北,你提起那个地方,可知会引起他无端的猜疑?还是说............你背后还有可倚靠之人?宋谦潋滟含光的眸中无端多了几分寒意: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来此寻我。宋谦,豫之。江弈鸣着急的叫着他:我真......真是随口......他猛地起身,脸上毫无笑意:我也不是非定襄的商路不可,江兄若无诚意,那豫之也不会强人所难,那日的话全当我胡说,此事就此作罢。宋谦!江弈鸣对着宋谦的背影冷喝:你若想抽身,我便把我们所谈之事尽数捅出去,到时候我们谁也别想好过!宋谦眉梢染上几分寒霜,唇角有些发利,他缓缓的转过身,笑得温软:空口无凭如何指证?说到底那不过是江氏余孽临死的辩驳之言,何人会信?宋谦,你......江弈鸣伸出手指愤恨的指着他,唇角颤抖,眸中满是恨意:你好毒啊,你早料到今日了是不是?他压低眉,透光窗户散进来的金光撒在他脚下,衬得他掩在阴影中的脸更是惨白,平白叫人脚底生寒:我可是依着之前说好的前来帮江兄,可江兄却不顾我们之间的情谊与他人结交,我进过邢狱,比任何人都怕死,江兄的所作所为叫我如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