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1)

埋得那么远?李衍冷笑:做得还真够小心,若想不被人所知,那索性把他老子挫骨扬灰得了!宋谦垂眸:挫骨扬灰是迟早的事,现下不过是避人耳目。坟地可留了人?李衍问。青阳点头:留了暮阳。今晚我们再去,叫他休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李衍翻着手里的案宗道:若有异常,及时来报。青阳应声。夜半时分,疾疾的马蹄声踏在官道上,城门口的守卫冷声道:何人夜行?刑部侍郎李衍,速速开门!李衍扬声。守卫连忙躬身:侍郎勿怪,开城门!李衍猛地一抽马鞭,马立刻疾驰而出,宋谦被迎面的冷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下意识的往李衍怀里钻,李衍的笑声传进他耳中,宋谦直了直身子,可许久还是发现自己受不得冻,索性不再挣扎了,任由自己窝在他温暖的怀中。江远游活着的时候决计料不到死后会被埋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李衍瞧着这荒草丛生的地方啧啧几声道:挖坑的时候也不知道除除这儿的杂草。宋谦走到江远游坟前看了看道:这地方没人来才好刨开,不然会被人发觉。尽快,不然一会儿有人来。他把铁锹放到李衍面前,用眼神示意他快快动手。他深喘了口气,又开始刨坑。宋谦身披大氅,身子勉强还有些温度,地上都是及膝的草,他没地方坐,便在一旁静静的立着,只有风声和泥土的沙沙声在耳畔交织不歇。李衍大喘着气把铁锹扔在一边,抬袖抹掉遮了眼的热汗,皱着眉头烦躁道:埋得真够深的!抬开棺材看看尸首在不在。宋谦眸中有些急迫。棺钉是才打上去的,李衍半天才撬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起身扑了上去,直直的把宋谦压在身下,抱着他翻了几圈,伸手捂住他的嘴道:有人,别说话。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谦只觉得李衍的身子很重,他们二人离得极近,李衍粗重的呼吸拂在他脸上,胸膛灼热的温度烫得他直想躲,可又偏得忍着。这回挖坟能得一百两。一人粗声粗气道:估摸着里头是个值钱人儿。另一人道:要是什么富贵人也不往这地儿埋吧。反正他答应事成后给我们一百两,把尸体给他带回去不就行了。李衍深如幽井的瞳眸望着身下的人,平日里只觉得他长得好看,有时看多了会失神,可现在细细端详,却只觉得他这双潋滟的桃花眼似乎总在勾人,里面总是含着幽幽波光,他松开手,伏下身笑着贴在他耳旁道:豫之,你这双眼真够勾魂摄魄的。宋谦只觉他是在羞辱自己,登时便怒目而视。可在李衍瞧来,他越是生气,便越是多了几分人气儿,看着更顺眼了。嘶,牙酸!树上忽然传来一道酸溜溜的声音。李衍瞬时翻身抬头,只见暮阳倚在树上瞧他们,一副被酸到了的模样。有鬼啊!那二人愣了半刻大喊着拔腿便逃。暮阳回过神猛地下来,两脚便把二人揣进了坑里。主子,你也忒没耐性了,怎么能霸王硬上弓呢?暮阳啧啧的摇着头走到李衍跟前,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嘴角偷着笑。李衍一脚便踢了过去:好小子,躲树上不声不响,找死啊?我一直搁这儿守着,主子难道不知?暮阳笑嘻嘻的说着:莫不是故意叫我来见证你和宋公子郎情妾意吧?不过谈情说爱跑这坟地里来,主子,你的口味儿可是有点儿重啊。他瞧着李衍不语,立刻识趣的收敛了言语,走到坑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二人:你们是谁派来的?我......这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脸朝下架在棺材上的人便哭嚎起来:死......死死,死人......问你们谁派来的?暮阳不耐烦的抓了一把草扔在二人头上:赶紧的说。是......是一个穿蓝衣的公子。胆小的见他脾气不怎么好,蹦豆子似的说道:他说我们把尸首带回去,他便给我们一百两银子,我们是受人之托前来......宋谦挑眸瞧了李衍一眼,便也走过去问道:你们可知他是何人?不.......不知。那人仰着头道:他蒙着脸,只叫我们把尸体运到城东的观音庙去。对了,他的掌心有颗豆大的黑痣。那人呓呓道。李衍蹲下身,看着他们吓的不轻出声道:里面埋得可是户部尚书江远游,你们可知盗他的坟是要掉脑袋的?我们没......是你们......那人本想解释,看着李衍冷飕飕的目光愣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低着脑袋不说话。暮阳,把这二人和江远游的尸首一同带回去。李衍起身。暮阳张大嘴道:我?除了你还有谁?李衍背对着他:尸首不能有损。天刚亮,秦皓便被拉过来验尸,他细细的查过之后道:面部肿胀发青发紫,指甲和嘴唇发绀,颈骨前有裂,被人扼死的。并非中毒而死。李衍沉眸:可这只能证明他死于非命,指证不了别的。宋谦立在一旁说:方才坟地带回来的那二人不是说指使他们盗尸的人掌心有颗黑痣?可掌心有黑痣的并非江弈尘,而是弈鸣。李衍这才反应过来,垂头低了声音。宋谦定了定神后道:别的事情先放一放,江远游既是被人所杀,那我们便可以进江府搜,看能否搜出什么来。主子,皇上传召。暮阳顶着困意进来,嘴里骂道:那江弈鸣真是个王八,竟然恶人先告状,说是有人盗尸,在皇上跟前哭的梨花带雨,平日里瞧着道貌岸然,想不到竟是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殿争暮阳咬牙切齿的说着。看好江远游的尸首。李衍偏头看着宋谦道:你我一道去。刚迈进殿门他们便听到江弈鸣鬼哭狼嚎的声音,站在两侧的百官朝臣神色百变,看着二人闷声不语。正卿,他说江远游的尸首昨夜叫人偷走了,你去查查看......没等皇帝说完李衍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那尸体是臣挖出来的。你说什么?皇帝猛地站起身。周围的百官重臣皆哗然。李衍,你怎能......怎能如此?!江弈鸣跪在地上,面上还挂着泪,哭得眼睛通红:就算我爹做了再大的错事,可人已入土为安,你就非得叫他死也不得安生才满意吗?宋谦垂眸瞧着装模作样的江弈鸣,冷淡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意,他说:启禀皇上,江尚书并非死于中毒,而是被人扼喉而丧命。扼喉?皇帝脖颈间涨起的青筋这才消下去。他上前一步道:户部的事情尚未明了,臣与李侍郎查探之时偶然间发现江尚书死的蹊跷,那时天色已晚,我们如此做实属不得已,望皇上恕罪。江弈鸣,朕问你,江远游究竟是怎么死的?皇帝重重的一拍桌案:如实说来!他吓的伏在地上,肩膀用力的颤抖着:回......回皇上,臣,臣也不知啊。皇上,此事着实复杂,依老臣之见,不如等事情全查明了再说。周青云出列道。皇帝颔首:如此也好,正卿,你把此事务必办妥当。臣遵旨。李衍垂头叩首。刚出殿外,江弈鸣便战战兢兢的偷瞄宋谦和李衍,却始终不敢开口。李衍猛地停住步子转过头,江弈鸣也跟着站住,抬头和他对视,半刻后才道:正卿,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我爹的尸首是你们带走的,我以为......弈鸣,换个地儿谈谈。李衍神色沉沉的看他。万花楼是江弈鸣开在京都的酒楼,他找了个没人的屋进去,连口茶也没喝便急着道:正卿,你信我好不好?昨晚是你叫那二人去偷尸的?你想干什么?李衍坐下来,语气冷沉。天色尚早,可江弈鸣脸上却直淌热汗,他低下头道:不是......那二人看到你掌心的痣,你敢不敢伸出手给我看?!李衍重重的一拍桌子:人既不是你杀的,你为何急着毁尸灭迹?还是说你也掺和进这件事里了?他急辩解道:我没杀人!没杀人你偷尸?李衍步步紧逼,江弈鸣的眼神越来越躲闪不定: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宋谦道:你若不说下狱便是躲不过的事。好,我说。江弈鸣把掌心的热汗擦在外袍上,豁出去道:人是我大哥杀的,尸体也是他指使我偷的,这都不关我的事啊,我真的没有杀人。你大哥,江弈尘?李衍抬眸,手指轻叩着案面。他点头:真是他叫我做的。走吧,我们去你江府看看。李衍撑着案面起身道:正好也再会会你大哥。江弈尘似乎并不意外他们的不请自来,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还悠悠闲闲的站在窗前裁剪花枝,一副文人雅士的调子。大哥。江弈鸣心虚的压低了声音叫。他转过头笑道:坐吧。这是上好的峰山云针,两位尝尝味道。江弈尘亲自给他们斟茶。李衍用手指挑起茶杯闻了闻道:闻着便知是好茶,江侍郎真是金贵,茶都喝这么好的,像我这样的平日里只能喝些便宜的粗茶,真叫我羡慕啊。李侍郎若是喜欢,我便叫人包些给你带回去。江弈尘笑着招呼,也不急着问他们来这里所为何事。他抿了口茶摇头道:算了,我是个不懂享受的人,还是粗茶适合我,这般名贵的东西还是留给江侍郎享用吧。江尚书丧期未过,本想着江侍郎心中悲伤难抑,现下看来倒是我多心了。他把茶盅轻轻的放在小案上道:江侍郎的日子还是过得挺悠闲。江弈尘笑道:家父过世,我虽悲痛,可却不该沉溺于苦痛中,毕竟我需要担起父亲身上的担子,户部不能没人做主。令翁的尸首现下在国士府,江侍郎可知?李衍笑问。他惊讶的挑眉道:为何会在国士府?不是应当入土为安了么?令翁去的急,不知是何缘由?李衍自顾自的问着。江弈尘抬头看向江弈鸣,他立刻心虚的低下头,手指头不停地揪着衣襟。不知何人下了毒,父亲没能扛过去,我查了几日,也没有结果。江弈尘叹了声气:既然这次李侍郎来了,那便烦请好好查查,也好让我了了这桩心事。他不客气道:当然可以。既然江侍郎放话了,那我们便要好好在这府里瞧瞧,江侍郎不会阻止吧?李衍倏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江弈尘颔首道:不会。豫之,走吧。他揽着宋谦的腰笑道。江府虽不大,可也不小,挨个儿往过查也需要时间,江弈鸣想找宋谦说句话都得不了空,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转。正卿,先从哪里查起啊?他恭维的问。李衍笑道:就......先从江侍郎屋里开始吧。他们查了半天都没有查出什么,反倒是临走之时李衍随手拿起一个小瓶问道:这是什么?这......这是些跌打损伤药,没......没什么。江弈鸣绷紧了身子,笑得有些僵硬。李衍长长的哦了一声把瓷瓶握在手心道:正好我常受伤,这药便送我吧?不......江弈鸣着急的出声:这就是普通的药,随便的药堂都能买到。他摇摇头叹声气道:诶,你看我这忙的,哪有空出去啊,你开了那么多商铺,不至于在乎这一瓶药的钱吧?你也太小气了。我......我再买瓶新的托人给你送去,这都快没了。江弈鸣吞了吞口水,眼神时不时的往宋谦那边瞟。李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妨,这就够了,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走了!这江弈鸣有事瞒着我们。他抬手把头顶梨树上落下来的叶子从宋谦头上拿下来道:估计这瓶药里装的并不是什么跌打损伤药......那毒不会是他下的吧?宋谦看着前方道:这毒他曾说过是从豫北来的。豫北的毒物为何会出现在京都?李衍看他。他道:江府的人从不出京都,若想拿到豫北的毒物,那就势必要有渠道,你想,谁能接触到那地方的人?李衍继续道:弈鸣手中的商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宋谦正着神色看他:这瓶子里装的若真是豫北的毒物,你还是寻个时候好好盘问清楚。秦皓自打他们入朝便一直在府中等着,看到他们进来忙道:没大事吧?没事。宋谦摇头。李衍把瓷瓶拿出来道:麻烦秦大夫查查这是何药?他往掌心倒了一些,拿到鼻下嗅了嗅道:这东西倒不像是京都会有的,有些像......像是豫北的胭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