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1)

好,我告诉你。江弈鸣垂下头,无可奈何道:是吴应给的,他说豫北盛长毒物,而且无解,我这不是想把事情做得干净些吗?不然他醒了,我就得死。宋谦思绪百转,半刻后急问:你口中这个吴应在哪里?他是我放在商州的人,那边的生意出了问题,他昨日便已动身了。江弈鸣瞧着他复杂的神色忙问:怎么了?他抬眸摇头:没事。局势危急,江远游不可再留,你想法子尽快除掉他,江弈尘自会有动作,你且安心等着便是。宋谦说完便起身回府。宋谦一路都在想这件事,若他猜得不错,这个吴应是个关键。一路思绪繁杂,回到府天已黑尽,幸而有繁星明路,他走到府门后,抬头看着竹梯,提袍慢慢往上走,幸好今日管陶搭了个梯子,否则此事便要耽搁了。豫之动作挺快啊。李衍坐在屋顶,嘴里不知嚼着什么,偏头看着正欲迈上最后一阶的宋谦含糊出声,吓得他没站稳差点一头栽下去,幸得李衍眼疾手快拉住。☆、脱罪慌什么?李衍宽大有力的手掌扶着他的腰,宋谦有些急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四目相视,他觉得耳朵有些发烫,撑着身子脱开李衍的手,抿了抿唇才道:我没有。宋谦欲下,李衍伸手拉住他,抬眸道:急什么?今晚不凉,坐这儿也能看看夜色。我生性不喜风花雪月,便不陪李侍郎了。他挣扎了下道。谁知李衍握得更紧,宋谦的手腕被他箍得发红,平静无波的脸上覆上几分不悦,垂眸道:松手。坐吧。他松开手,宋谦这才提袍坐他身侧。去见谁了?李衍看也不看他,脚底下的瓦片被他的鞋磨得噌噌作响:那人竟值得你费尽心思躲开我出去见,看来你们关系匪浅啊。宋谦紧了紧衣袍,被这夜风吹得有些迷糊,他说:随便出去看看。随便出去看看那走正门啊,偷偷摸摸的爬梯干什么?李衍偏头瞧他,眸中的狐疑猛烈得像是要跳出来一般: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心慌得找了好半天,不信你摸,我这心现在还怦怦跳呢。看到李衍往这边靠了靠,宋谦顺势躲了点道:我不喜人盯着。不过是我不放心你,让暮阳看看罢了,你何须如此?李衍长长的叹了声气道:豫之,我可是把你放在心尖儿上爱怜着呢。宋谦对他满口半真不假的言语早已习惯,他不为所动道:正卿,你当真是调情的高手,怪不得红袖楼的姑娘皆对你念念不忘。好说。李衍笑着看他:不过现在我心悦豫之,自是整颗心系在你身上的,旁人我皆不放在心上,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心窝子很暖?宋谦把他跃跃欲试的手拍下去道:李侍郎可是花丛常客,此般说辞怕是对谁都说过吧?这有些话啊,说多了便不值钱了。他抬头望着清寒的月光,发白的指尖轻轻点在膝头。李衍顺势握住他的指尖,冰凉的触感顿时蔓延全身,他就像是冰做的,不管什么时候,穿多少衣裳都是冰凉,总也没有温度,若是躺在那里,只怕人都会以为他死了。横竖我们也这么熟了,何必瞒我?他把宋谦的手握得更紧,似是想把全身的温度传给他:看你平日寡言少语,也不像能跟人应酬的模样。宋谦颔首,也没有抽出手,只是道:你从不信我,便是我说破了嘴也是枉然。豫之,你这样叫我如何对你放心?李衍知他不愿说,轻轻叹了口气,头顶的繁星点点,衬得他本就苍白的神色更多了几分寒凉:我本也不愿提防你,可你一门心思想着往上爬,对于自家灭门的事倒显得不甚上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石头做的,没有心肝。他的眸光越过屋檐,看着这万家灯火道:我便是石头做的,可笑你还把我当成人。石头做的又如何?我自能焐热它。李衍不以为然。宋谦不言。半晌后他才道:正卿,你今夜是想让你我皆冻死在这里?哪会?只是觉着这地儿倒是适合谈谈情。宋谦笑:谈情便要冻死,那我宁可断情绝爱。我可舍不得冻死你。李衍话音落人便在地上,他伸出手道:下来,我接着你。宋谦不理他,转过身去抽梯,忽然腿腕一疼,整个人往后摔了去,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睁眼便瞧见脸上晕着笑意的李衍。放我下来。宋谦瞧着二人这不雅的姿势道。李衍倒也没为难他。月色正好,该回去了。他笑着踱步离开。翌日天未亮宋谦便被李衍叫醒,他披着单衣打开门,骤时一阵冷风迎面而来,李衍侧着身子挡了挡皱眉道:进去多穿几件衣裳。出事了?宋谦清醒了些,边穿衣裳边问。李衍颔首:江远游死了,青阳说江弈尘早早进京,状纸都写好了,依我看,这小子只怕是为了保命把江远游拖出去当替死鬼了,好小子,动作够快,是个狠人。那我们也要面见皇上?宋谦披上大氅问。他点头:户部的事情是你我所查,此事横竖我们躲不过去,总不能由得那江弈尘在皇上面前信口雌黄。江侍郎来得早啊,这是一夜没睡吧?天色尚早,皇上还没起来,他早早的便拿着状纸候在殿外,眉眼间尽是疲惫,李衍绕着他转了一圈讽笑:昨夜辛苦。江弈尘冷着脸道:尚好。听闻昨夜江尚书仙逝,怕是不太好吧?李衍扯了扯唇角:江侍郎不忙令尊身后事,奉在此处可是有要紧事?他闭口不言。李侍郎,事不必做绝。片刻后江弈尘冷冷出声。李衍收了笑意,外袍衣角被风吹起,眉目间沾上寒意:路是自己留的,若是江侍郎及时劝止,江氏如今也落不到这个地步。想说什么?江弈尘冷着脸偏头看他。他正色:令尊做了何事江侍郎岂会不知?若是不知,这会儿也不会站在这里了。我此行便是为父领罪,李侍郎不必咄咄逼人。江弈尘把手中的状纸捏的发皱:父亲做的错事,自会付出代价。李衍冷笑:代价?区区一具尸体,如何付出代价?鞭尸么?你......江弈尘气的瞳眸发红,脖颈间的青筋鼓起,像是要爆裂开一般:你莫要欺人太甚!他站定了身子,冷声冷气道:臭渠之虫,竟妄想面光而活!正卿。许久未开口的宋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如此。江弈尘瞧着他们倏地冷笑道:李侍郎竟与罪臣之子百般亲近,叫那豫西十万冤魂何安?纵然我行事龌龊,你又能光明磊落到哪里?此案尚未查明,江侍郎便这么急着给我定罪?宋谦接过话头,语气中已带不悦:莫非江侍郎的职权已比皇上都高?他猛地收嘴,不再回话。这话他一旦接了那便真有不轨之心,再不可能脱身。卯时,高让挟着拂尘打开殿门道:二位侍郎,皇上召见。他三人皆施礼后才进。二位爱卿可有要事上奏?皇帝放下朱笔,一身明黄色的袍子在晨光下映得发光。江弈尘没等他开口便径直跪身在地道:皇上,臣有罪。爱卿勤勤恳恳,何来有罪之说?皇帝笑问。他呈起罪状纸道:父亲病重归天,我重整文书之时竟发现父亲贪了户部银两,臣实在不敢欺瞒圣上,这才急着呈来给皇上过目。高让下殿接过罪状纸呈给皇帝。正卿,朕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他越看眉目越沉,可却没有同江弈尘说话,而是问李衍。他拿出奏本道:查清了,请皇上过目。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才放下罪状纸和奏本,他抚了抚额头道:正卿,此事关联的人你看着处置。臣遵旨。接着皇帝看向江弈尘道:江远游虽犯了死罪,但念在他已死,他人并不知情,此事不株连江氏,户部暂由你看管,待刑部安置了再做打算。臣谢皇上宽赦之恩。江弈尘重重的伏下身去叩谢。江侍郎这招金蝉脱壳玩得真是得心应手,真叫人佩服。李衍瞧着江弈尘松口气的模样冷飕飕的出声:赶快回去办江尚书的后事吧,拖了这么久,估计尸体都硬了。江弈尘怒目而视:李侍郎请慎言。江远游危及江山社稷,莫非对着乱臣贼子我还得讲究个礼法?李衍笑着抖了抖袍子:况且比起江侍郎的弑父行径,你有何资格指责我的不是?江弈尘被堵得半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发狠的瞪着他。豫之,我们回去。他转身牵起宋谦的手。李衍刚进屋便把椅子奋力的踢到了墙角,顿时四分五裂,宋谦习以为常的坐下来道:冷静点。那孙子竟真敢弑父!李衍怒气大盛。宋谦倒了杯茶放在对面道:人为了活着什么做不出来?这次竟叫他逃了。李衍的胸脯止不住的起伏。宋谦瞧了他一眼道:先喝杯茶。人家弑父的行径都做了,逃一回倒也没什么。他继续道:不过大历朝向来重视孝道,此事若捅出去,他永无入仕之机,况且他手里可是一条命,杀人罪岂是他说躲便能躲得掉的?李衍愁眉:若能如此再好不过,可现下江远游已死,估计不日便会下葬,我们无凭无据如何抓他?那般的事你也不是没做过。宋谦垂眸,轻轻的抿了口热茶。他愣了会儿才惊诧的望向宋谦:刨坟挖尸?☆、挖尸宋谦挑眸看着他。李衍吞了吞口水,半肚子的火气都被他一句话搅泄了,他手指拨着茶盖道:我又不好这一口。我也没叫你跟尸体卿卿我我。宋谦随口道:验尸罢了,只要尸体在我们手中,指证他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他逃不了。宋谦的手指轻轻叩着杯沿:只是不知......皇上为何还会把户部交于江弈尘手中?江氏根基不浅,我们手中拿到的证据还不足以定他们的罪,应是暂时的安抚之策。李衍不客气的端起宋谦给他倒的茶一口闷了说:皇上既命你我彻查户部,想来这江氏他是想连根拔起。宋谦松了松手,垂眸沉思。现下看来皇上是真的想剪除世家羽翼,难道真如老师所言,数十年前的事又将重演?豫之,想什么呢?李衍见他眼珠子许久没动忍不住出声问:这么入神?他回过神来,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抬手用冰凉的手覆了覆才觉得好些:没什么。你手底下可用的人多,派个信得过去的盯着江家,免得尸首又被盗。宋谦说。李衍颔首。午时正热,江府四周挂着白布,来来往往的人忙的热汗直流。二少爷。府里的下人见江弈鸣气势冲冲的闯门而进吓的战战兢兢,躲到一旁不敢说话。江弈尘听得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不悦的抬眸瞧去,见是他便又垂下眸去道:弈鸣,有事么?父亲怎么会死?他开门见山的问。江弈尘手中的笔一顿,缓缓起身,过去把门关好道:弈鸣,父亲病重,你也清楚。但那也不至于说没就没了。江弈鸣冷看着他:大哥,我听人说你把那些什么贪污国库的罪名都弄父亲身上去了,告诉我,是不是你杀了父亲?他抬眸瞧着江弈鸣,眸中染着阴狠:弈鸣,他是你杀的。你......江弈鸣口齿不清道:你胡说!我胡说?江弈尘斜扯着唇角:别以为我不知道,京都绝无可能出现豫北的毒物,前几日吴应回京,他在商州打理生意,商州离豫北多近不用我提醒你,那种毒为何会出现在父亲身上?我做得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如若不然,你我现在早已人头落地!他双手握拳恨恨道:可你杀了人!是你杀了人。江弈尘轻飘飘的纠正他:此事若你捅出去,人头落地的定先是你。江弈鸣一双狭长的眸子高高吊起道:大哥,你诬陷我?我不过说了实话,这毒是你下的无疑吧?江弈尘冷冷的瞧着他。他着急道:可他不是死在我手上。那是迟早的事情。江弈尘坐回椅上,拿起笔蘸了蘸墨垂眸继续道:我不过提前了而已。他叹声气道:我若是你,便会尽快办丧事,尸首一入土,这些旧事便可以翻过去。你......江弈鸣的脸憋得通红,可半天都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冷哼一声拂袖离去。青阳伏身于屋檐后,眼见着他气冲冲的出来。江远游的丧事办得急,两日不到便已安置好,名义上丧事从简,可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李衍和宋谦心中都明了。主子,江远游的坟安在城外。青阳挑开帘子迈进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