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师兄终成受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77(1/1)

陆清远本来坐在沈师兄身旁, 给他讲前几日学来的中秋话本。指着天上的圆月绘声绘色地比划, 还不时给他切月饼。正讲到兴头上, 沈师兄突然站起来坐在陆清远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陆清远怔了一下, 师兄的主动若在以往简直是最摄人心魄的烈酒。然而如今, 没有心动和雀跃, 取而代之的反而是烦闷与不悦。他也不知道为何,这种违和与陌生从第一日就有,至今仍未消减, 反而愈来愈深刻。陆清远忍着心头错愕,双手护在沈师兄身后以防摔下去。本来是情至深处的亲密缠绵,他却不知怎的,在沈师兄坐到身上时,竟下意识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孟庄。无意中看到沈孟庄隐隐有些愤怒的眼神,陆清远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紧张和不安。就好像……好像被捉.奸在床了似的?莫名其妙。陆清远在心里呢喃着这四个字,真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烦闷,莫名其妙的眼神,莫名其妙的不安。他以前不是最喜欢师兄主动坐在他腿上吗?他以前不是最喜欢抱着师兄一刻也不分开吗?如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师兄靠近时,他只想推开。为什么看到师兄时,他只觉得疲惫和烦躁。为什么此刻和师兄亲密,他会在意一个、一个外人的目光?莫名其妙。就在出神之际,眼前突然多了一盏酒。陆清远看到沈师兄亲自喂他喝酒,木然道:“师、师兄?”沈师兄晃了晃酒盏,笑着说道:“喝不喝?怎么,不喜欢我喂你?”陆清远本想自己接过酒盏,但在看到沈师兄面带愠色之后,心里犯怵。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顺了沈师兄的意。清酒入肠,陆清远正欲说话,却又听到沈师兄在他耳边笑道:“我喂你喝酒,你怎么谢我啊?不如,亲我一下。”陆清远惊得方才的话全都碎在嘴里,看着沈师兄茫然地眨眼。同样震惊的还有一旁的沈孟庄,这句话清清楚楚地钻进耳里。在他看到沈师兄越过陆清远的肩头投过来的那抹嘲讽眼神时,他就知道,那人是故意的。这句话是故意的,喂陆清远喝酒是故意的,此前种种,都是故意的。沈孟庄的软肋和弱点,沈师兄拿捏得明明白白。他心知肚明,沈师兄也心知肚明。只有陆清远一无所知。若不是为了陆清远,若不是因为这份喜欢,他何必留在这里受这份罪。要打要罚,要杀要剐,他绝不眨眼。可若是要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缠绵悱恻,这比千刀万剐还要痛。沈孟庄站在原地,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在脑中幻想了一万遍冲过去将沈师兄从陆清远身上拎起来甩出去,然后抓着陆清远的衣服大喊:“我才是你的师兄!”但是他做不到,也不能做。庭院蛙鸣阵阵,沈孟庄看着身前依偎的二人,双手紧紧握拳。就在他苦思对策之际,烦杂的思绪被聒噪的蛙鸣牵引打乱。他的视线忽然从两人的身影离开,挪到不远处的角落里。鬼鬼祟祟地离开,片刻之后又神神秘秘地回来。沈孟庄站在原地,不怀好意地看着身前逐渐贴近的两张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笑意若有若无。花好月圆下,良辰美景,美酒佳人。本该是情至浓时,然而突然一声惊叫,打断了原本应该落下的浓情蜜意的一吻。沈孟庄看到沈师兄从陆清远身上跳下来,一只癞蛤蟆扒在他脸上,吓得他的脸色苍白。方才的愤怒在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后,登时烟消云散,只剩下诡计得逞的得意和好心情。苍玄派大弟子,一个被癞蛤蟆偷袭,颜面尽失。一个用癞蛤蟆偷袭,手段卑鄙。沈孟庄无奈地苦笑摇头,不知师尊九泉之下得知后,会不会气得大骂师门不幸。癞蛤蟆功成身退,壮烈牺牲。沈孟庄在心里为其默哀了片刻,抬眼看到陆清远抱起沈师兄匆忙离开回了寝殿。庭院内只剩下沈孟庄,还有地上惨死的癞蛤蟆。沈孟庄自嘲地耸耸肩,手里的茶托朝桌上一扔,将“壮士”安葬之后,便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屋。手段虽然不光彩,但至少效果是极好的。沈师兄反正也没正大光明,他何必争这虚无缥缈的颜面。沈孟庄愉快地拍拍手,就差一蹦一跳地走回屋。或许是少年人的心性影响,他自己都觉得有时候的行为过于幼稚。比如会动不动就吃醋,比如气急了会想哭,比如今日因为打断他们的亲吻而高兴。无所谓了。沈孟庄难得如此释然。他都死过一回了,更何况如今的陆清远成熟了许多,不会再任性妄为了。虽然九圣天一日未除,暗境一日不得安宁,但还有冷山岚相助,总归还是有希望的。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陆清远的安危。除夕之外,就是他和沈师兄的较劲。世间之事,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所以幼稚有何妨,只要能守在陆清远身边,守着这份真挚的喜欢,再幼稚他也认了。沈孟庄高高兴兴地回屋,甫一走到门口,就冲出来几个仆人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往外拖。借着微弱的月光,沈孟庄看清了这群人的相貌,正是当日抓着他的手按进热水里的那些人。察觉到危险,沈孟庄拼命挣脱,大喊道:“你们要什么?放开我!”那群人死死抓住沈孟庄的胳膊,简直就要掐断。体型和力气的差别,让他丝毫挣脱不开。那日的事他至今心有余悸,如果逃不掉,他心知肚明自己将面临什么。身上仿佛记起了钻心的疼,沈孟庄不停地踹和咬,然而根本毫无用处。其中一个人突然抡起拳头狠狠揍上他的脸,大声呵斥:“老实点!再乱动,老子剁了你的手!”那一拳揍得沈孟庄登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待他缓过神来,已经被那群人扔进一间昏暗无光的柴房。木门“砰”地一声紧紧关闭,还上了锁。沈孟庄怎么砸都砸不开,那群人早已走远,此刻他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能听见。索性就不喊了,沈孟庄气得狠狠踹门,往屋内走了几步靠着墙壁盘腿坐下。先熬过这一晚,等天亮了再说吧。已经入秋了,他穿的单薄,柴房内没有光没有棉被。寒风从缝隙里吹进来,冻得他抱着膝盖发抖。冷风从屋外吹过,刮得木窗吱呀作响。沈孟庄闭着眼却无倦意,耳边的呼啸声愈听愈觉得身上冷。然而在风声里,隐约还有些杂音。沈孟庄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仿佛听见一阵“嘶嘶嘶”的声音,不是风声,不是风刮木窗,这种声音是……突然心头一震,沈孟庄骤然睁开眼。一双阴森的竖瞳与他对视,几乎要钻进他双眼里。就在他木然之际,蛇信猛地吐向他,扫过他的鼻尖,下一刻凶猛的长蛇扑过来狠狠咬住他的鼻子。沈孟庄疼得五官都扭曲,惊慌地抓着蛇身用力甩出去。他顾不上鼻子的伤,下意识往后退,想离那条蛇远一点。然而当他退到墙角时,借着月色,他看到地上有一团团的黑影,细看之后,他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手脚不受控制地战栗,所有的力气都一泻千里。他在发抖,手心都是冷汗。任谁在看到屋内的情况之后,都不可能不发抖。他看到那一团一团的黑影渐渐分离,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蛇在地上交缠扭曲,还有无数条粗粗细细的蛇挂在木柴上,它们在地面上蜿蜒蠕动,似乎是感受到了屋内唯一的血腥和人气,密密麻麻地朝沈孟庄游过来。沈孟庄意识到根本无路可退,身后的墙壁,身前被四面八方的蛇包围。他也根本不能硬碰硬,此时能做的只有尽量保持冷静,不能让蛇感受到他的攻击性,否则他将作为晚膳被这些东西吞吃殆尽。鼻尖的伤口在渗血,沈孟庄抱着膝盖将头埋进臂弯里,伤口压在衣服上,尽量避免血腥味发散。这些蛇应该是没有毒的,不然他早就浑身僵硬毒发身亡。显然将他扔进来只有一个目的——教训他,且不能让他死。脚腕上很快就缠住了一条冰凉的蛇身,沿着小腿往上爬,缠上胳膊、脖子,不断地绞紧,愈来愈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凉触感爬上肌肤,甚至钻进衣衫里面,咬他的耳朵、胳膊,在他脑袋上扭曲成一团。沈孟庄即便在镇定,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或者说,他早就受不住了,但是不强撑着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抱着膝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在第一条蛇缠住他的脚腕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在无数条蛇钻进他的袖口,沿着胳膊、脖子爬上脑袋时,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掉在地上。有几条细蛇停在他的肩膀上,竖起身子往他耳朵上撞,似乎想钻进耳朵里面。沈孟庄登时就慌了,所有强装的冷静都绷断了线。他抓着那几条蛇迅速甩出去,缠在身上的蛇感受到他的动作,狠狠地咬住他的血肉。沈孟庄再也撑不住了,不断绞紧的蛇身夺去了他的呼吸和心跳,他感觉自己在冰冷的压迫中渐渐窒息。他站起身,将身上的蛇全都扒下来,不管不顾地冲到门边,拼命砸门踹门。他绝望地哭喊着,看到那一团一团的蛇朝自己逼近,那种猛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奔涌而来。他放弃了大门,慌乱地冲到窗前,木窗上也缠绕着许多细蛇。他被蜂拥而至的蛇群逼至墙角,手里拿着木柴,徒劳地戒备着。冰凉骇人的触感再度缠上他的肌肤,他几乎崩溃地喊叫,歇斯底里地在屋内逃窜。尽管他被无处可逃,脚下每一寸都是一团一团的蛇,他身上也缠了许多。他感觉浑身的血肉都在脱落,每一寸都不属于他。那些冷血无情的东西紧紧贴着他的肌肤,咬住他的皮肉。他被死死绞紧,拽入无望的泥潭中。在他如惊弓之鸟奔逃时,被一块木柴绊住,狠狠地摔在地上,裸露的肌肤上都蹭破了皮。他吃力地抬起头,脑袋晕晕沉沉,他睁开眼,看到那一团团大大小小的蛇朝他游来,他的双腿已经被无数条蛇缠住,难以使力。他要死了。他不受控制地哽咽,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痛苦与蛇群一同逼近。明明都还没有告诉陆清远,还没有拥有过任何一个拥抱和亲吻,他怎么就又要死了。沈孟庄最终自暴自弃地低下头,任由那群蛇咬上他的肌肤,将他整个身子绞紧、再绞紧。呼吸被一点一点剥夺,他的脑袋愈来愈晕沉。所有的血液都涌上头顶,他只觉得额前的青筋就要炸裂开,就在气息即将被掐灭时,他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是……谁?屋内烛火通明。沈孟庄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朗。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后,突然鼻尖一酸,他也不管身上的伤,猛地抱住陆清远,几乎用尽全部力气,仿佛要将自己的血肉融进陆清远的血肉。他紧紧抱住陆清远,这次终于换他卑微地恳求:“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陆清远伸手回抱他,轻轻拍着他后背,温柔地安抚道:“我不走,我等你睡着了再走行吗?”沈孟庄像是一个刚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人,死死搂着陆清远索取他身上的温暖,嘴里哀求着:“不要走……”陆清远以为他是惊吓过度,耐心地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背,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般,哄道:“你刚喝了药,现在睡一觉好不好?我就在这里陪你。”沈孟庄被陆清远塞进被窝里,甫一接触道冰冷的一角,他几乎是崩溃地冲出来,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用尽全力紧搂着陆清远,不停地往他怀里钻。开始胡言乱语:“对不起,对不起,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吗?求你不要走,我害怕,我不要看着你抱其他人,不要抱其他人……是你说要我留在你身边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愈说愈小声,连声音都在颤抖。沈孟庄扒着陆清远,双手攥着他的衣衫,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他将整个人埋进陆清远的胸膛,眼泪沾湿了一大片衣襟。久违的温暖此刻比最致命的毒药还要浓烈,他此刻只想穿过阻隔的衣衫,躲进陆清远的身体里,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再也不分开?他在陆清远的怀里发抖,愈在最脆弱的时候,酸涩的回忆就愈是涌上心头。他紧紧抓着陆清远的衣服,脑袋轻轻蹭着陆清远的胸膛,声音柔软得像一朵云、一汪清水,喃喃自语:“不要这么对我,不要……”陆清远感受到怀里的人在细细发颤,紧紧相贴。他嗅到那股熟悉的、思之如狂的杜若花香,所有的理智都顷刻崩塌。他听到沈孟庄那近乎委屈卑微的声音,心一阵阵抽疼。在他踹开大门,看到沈孟庄被无数条蛇缠绕时,他简直要发疯。这种感觉,这种心急如焚、整颗心悬在对方身上的感觉,在以前是那么强烈,明明在以前只对一个人有过。仿佛一颗疲惫垂死挣扎的心,被打捞出来。陆清远同样用力搂紧沈孟庄,索取他身上的杜若花香,还有那种令人欢喜的心安,以及身心契合的熟悉与沉醉。殿内烛火摇曳,两人紧紧相拥。大门被突然推开,沈师兄堂而皇之踏进门槛,看起来简直像是来兴师问罪一般。沈孟庄被惊得一抖,待看清来人后,下意识往陆清远怀里缩得更近,死死抓着陆清远的衣服,唯恐再被扔下。沈师兄双手交叉抱臂,倚门半眯着眼打量依偎的二人,讥讽道:“我的卧房足够宽敞,小九不如将人抱去那里,也省得两头跑,浪费了恩爱的时间。”陆清远看着沈师兄,怀里的人还紧紧搂着他不肯松手,他应该要推开的但又舍不得推开。他知道师兄看见了,他知道师兄绝对会生气,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简直是背叛了师兄,他知道他不该对除师兄以外的人心软,他知道他的喜欢开始动摇,他知道他真是无耻下贱。他知道,心知肚明。可他就是舍不得推开,这个,他不知道。在沈孟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抱住他的时候,在沈孟庄缩在他怀里抽泣的时候,在沈孟庄恳求他不要走的时候,在沈孟庄委屈地祈求他不要这么对他的时候,他就是舍不得。或许更早些,在第一眼看到沈孟庄的时候,他就注定了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心疼这个人。没有为什么,就是舍不得,没来由的舍不得。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疼,竟莫名其妙的让他觉得安心与熟悉。好像原本就该是这样,他和师兄,原本就该是他和沈孟庄相处时的那样。因为对方莞尔一笑而怦然心动,因为对方受伤而担忧心疼,因为花开得灿烂而想要紧紧拥抱对方、亲吻对方。明明应该是这样。陆清远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无力地唤了一声:“师兄……”沈师兄见他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方才的嗤之以鼻登时变成了愤怒,冷声道:“你还不回去?”“师兄……”陆清远看看沈师兄,再低头看了看沈孟庄。他不想松开,他知道沈孟庄此时需要他的陪伴。他看到沈孟庄缩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眼里还含着泪,双眼微垂,恳求摇头,轻声呢喃着不要。想松开的手顿了顿,陆清远再次转头看向沈师兄,迎上他愤怒失望的眼神时,仿佛被狠狠抽了一耳光。他和师兄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该变得这么狼狈不堪。陆清远轻轻抚摸沈孟庄的脑袋,安抚道:“你先睡一觉,我明天让大夫再过来看一看好吗?”沈孟庄如受惊的鸟不停地往陆清远怀里钻,他死死地抓着陆清远的衣服,声泪俱下地哀求:“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陆清远沉默了片刻,沈师兄乜斜着眼注视床上的二人,不悦道:“好,你不走是不是,我不逼你,你留在这里好好陪着他,以后就不必进我房门了。”扔下威胁的话,沈师兄拂袖而去,甩给陆清远一个狠绝的背影。陆清远看到师兄愤怒离开,想追出去但又被沈孟庄用力抱着。“莫庄你乖,好好睡一觉好吗?”陆清远扒开沈孟庄的手,将他塞回被窝。“我明天再来看你行吗?我真的要回去了,我不敢惹师兄生气,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明天一定来好吗?”沈孟庄从被窝里伸出手抓住陆清远的衣摆,他顾不上任何尊严和体面。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只要一闭上眼,那种冰凉的窒息感就如同黑白无常索命的铁链套在他的脖子上。他只是想要陆清远陪他一下而已,为什么,如今连这个愿望也不可以了。他听到陆清远向着那个沈师兄,心里真的疼得要死过去。他抓着陆清远的衣服不愿松手,低着头小声呢喃:“我是——”仿佛是死神知道了他的心思,狠狠地捏住他的心脏。疼得他脸色惨白,额头冒出冷汗。他不知自己能做到何种程度,强忍着那股剧痛,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是、是、沈……”心脏不断地绞紧,似乎在他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就要炸开。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沈”字在齿间回荡了许久、许久……“沈、沈……”或许“沈孟庄”这三个字将是他这辈子的诅咒。他再也抗不了那种疼痛的折磨,将嘴边的答案生生咽回去,最后无力地、落寞地哀求道:“不要走……”陆清远实在见不得沈孟庄单薄无依的模样,他知道再犹豫下去他一定会心软舍不得走。但是师兄那边……最终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陆清远扒开沈孟庄的手塞回被窝里,替他捏了捏被子,温柔地安抚道:“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我明天一定来看你,睡吧。”扔下不痛不痒的几句话,留给沈孟庄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陆清远轻轻关上门离开了。狭小的偏舍,红烛慢慢燃烧。沈孟庄从未觉得屋里如此空荡,如今寒冷。杀人诛心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就如同那一团一团的蛇逼得他毫无退路。他抱着被褥,将身子蜷缩成极小的一团,眼泪打湿了一大块被子。他觉得好冷、好疼。正殿内,陆清远踏进门见沈师兄还未睡,心里一沉,走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师兄以前对下人很好的。”沈师兄转过身,问道:“我现在不好了?”“也不是。”陆清远往前近一步,委婉地抱怨起来。“只是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事,我觉得师兄……这次有点严厉了……”“严厉?”沈师兄冷哼一声,满脸写着不屑。“你是想说我不近人情吧?怎么,你和你的小情人恩恩爱爱完了,现在来兴师问罪了?是我做的,那又怎样?我管教一个下人你就心疼了?哦,忘了,他不是下人,是你的心上人吧。”“师兄!”陆清远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他不想把话说得如今难听,他不想看到咄咄逼人的师兄。“你以前对别人从未如此苛刻,你以前从未如此狠毒!”“狠毒?”沈师兄简直是难以置信一般重复这两个字。“究竟是我狠毒,还是归根到底,是你变心了?”“我……”“变心”二字如一记闷拳狠狠打在陆清远心上,他百口莫辩,又似乎被抓到把柄一般心虚。他一直不敢正视这段时间他和师兄之间的芥蒂,他一直不敢正视他已经开始倾斜的感情。因为他一直认为,他是足够深爱师兄的。“怎么,被我说中了?”沈师兄乜斜打量陆清远脸上微妙的神情。“你若是不喜欢我了,尽早说出来,我沈孟庄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不要把我想得这么下贱!”陆清远方才所有的愤怒和怨气在听到这番话后,登时支离破碎。他大步上前,从身后抱住沈师兄,强忍着那种令他膈应的别扭也要确认他的师兄没有消失。他不再去思考师兄与以前的不同,只要一想到师兄有可能会离开他,他就无法再去介意。只要师兄不会再离开他,怎么样都好。但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和师兄,怎么会这样?第162章 杜若花香身上的伤好以后,沈孟庄又开始了劳苦生活。沈师兄对那日之事只字未提, 仍是指使他干着干那。沈孟庄心里本就窝火, 在看到沈师兄若无其事的模样, 那火就直往头顶冒。他不好受,沈师兄也别想好过。沈孟庄端着一盏茶, 心里忿忿不平,在茶里加了足足一包泻药才解恨似的端来。一想到沈师兄闹肚子折腾得脸色惨白虚脱狼狈的样子,他扭成麻花的心才稍稍舒展一点。脑袋里还在幻想沈师兄肝肠寸断的可怜模样, 沈孟庄强忍着不怀好意的笑,推开大门。甫一进门, 便看到沈师兄偎在陆清远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正凑过去, 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方才稍稍平息的怒火此刻登时燎原焚烧遍野,沈孟庄气得茶盏都在手里晃动。屋内的二人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纷纷抬起头看过来。那点捉弄的心思转而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羞辱、烦躁分崩离析, 沈孟庄深吸一口气, 捕捉到陆清远投过来的复杂目光,他的心脏突然一阵绞痛。他看见陆清远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是解释么?是要斥责他打断了两人的亲密么?还是要若无其事地吩咐他伺候?是什么他都不想听。心里骤然生出一丝厌恶, 沈孟庄摔门离开。陆清远看到沈孟庄离开的背影, 没来由的难过。方才沈孟庄隐隐有些惊愕和失落的眼神,他怎么都忘不掉,愈是回想, 心里就愈沉重。沈师兄还在和他说话,他却没了之前的耐心,心不在焉地回答,心绪早就跟着沈孟庄飘到门外了。好不容易应付了沈师兄睡着,陆清远做贼心虚地溜出来。想赶紧找到沈孟庄,然后和他解释一下。解释?陆清远突然停下脚步,心头一震。他为何要急于向沈孟庄解释?解释什么?突如其来的烦躁情绪,陆清远的步伐也跟着加快。拐过墙角,待看到沈孟庄站在树下踮起脚尖的背影,心头仿佛被春雨洗涤一般,所有的污秽都被冲刷,一碧如洗。陆清远站在沈孟庄身后不知该从何说起,心里还在犹豫该如何开口。倒是沈孟庄转过身一见到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脸色一沉,话里带刺:“你不去陪他,来找我做什么?”许是心虚,陆清远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随便找个话题讪讪道:“什么‘你’呀‘他’的,你对我大呼小叫没什么,好歹唤一声沈仙师,他高兴了你也少受些罪不是?”一番话停下来,沈孟庄的脑袋登时就炸开锅,气得朝他大喊:“当初是你把我抢来的,是你求我留在你身边的。如今你的心上人回来了,就一脚把我踹开,还要我恭恭敬敬地把你们当主子伺候,你的心也未免太狠了吧!”“我……”陆清远被呛得哑口无言,本来是想好好给沈孟庄道个歉解释,怎么话到了嘴边说出来却变了个样子。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沈孟庄,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忽而瞥到沈孟庄额上一道细微的伤口,像是被树枝刮破的,遂伸出手轻轻摸上去,十分心疼地问道:“疼不疼?”沈孟庄方才还一肚子火,此刻在听到陆清远几乎能捏出水的轻言细语后,那团火瞬间熄灭了不少。额头上传来一股暖意,肌肤相触间,心头一阵悸动。指尖抚过的地方,燃烧起酥酥麻麻的痒意。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浑身发软。沈孟庄在心里腹诽自己,果真是没骨气,这么简单就能被打发,活该窝囊。沈孟庄掰开手里的石榴,递到陆清远眼前,问道:“吃吗?新鲜的。”陆清远知他不再生气,便开始逗他,张着嘴等他投喂。沈孟庄白了他一眼,两人忽而相视一笑。方才的悬在头顶的阴霾瞬间被驱散,此刻天空放晴。掰出一粒石榴,沈孟庄伸出手正欲喂给陆清远。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唤道:“小九?”陆清远闻声转过身,沈孟庄也看过去,沈师兄正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二人。好像只是短暂的晴朗了一下,陆清远朝沈师兄走去,沈孟庄停在半空的手悻悻地缩回来,看着两人离开。是夜月明星稀,陆清远坐在庭院,手里拿着空酒坛出神。脑中不停地闪过与沈孟庄相遇以后的种种,只是想一想嘴角都禁不住扬起欣悦的笑。然而一想到师兄回来后的日日夜夜,他怎么都笑不出来。陆清远举起酒坛晃了晃,发现一滴都没有,烦躁地信手一甩,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待转过头一看,才发现酒坛扔到了沈师兄身上。陆清远赶紧起身道歉,沈师兄并未恼火,按着陆清远的肩膀坐回石凳上,顺势坐在他的腿上,带着笑问道:“小九心情不好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喝酒?”“没有啊。”陆清远慌乱地眨眼,躲避沈师兄审视的目光,赶紧转移话题。“这么晚师兄怎么出来了?”沈师兄双手勾住陆清远的脖子,不断靠近,气息都洒在陆清远脸上,轻声道:“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灼热的呼吸落在肌肤上,陆清远有些慌乱地别过脸,讪笑道:“我陪师兄回去,不早了,师兄该睡了。”陆清远正欲起身,却被沈师兄按回来,他怔怔地看着沈师兄,耳边却听到师兄说:“我回来都几个月了,你一直在躲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怎么会呢!”陆清远突然有些胆怯,连说话都底气不足。“我不是说最喜欢师兄了吗?我不喜欢你那我活着干什么?”沈师兄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不依不饶道:“可是我回来以后,你都没有要过我。”陆清远仿佛如遭一击,愣了半晌,最后才支支吾吾地解释:“那是、那是因为师兄身子不太好,我不想再让师兄受伤了。”“真的?”沈师兄眯起眼打量陆清远,眼神锐利让陆清远的慌张无处可藏。他缓缓贴近,在耳边轻声蛊惑。“我已经好了,不想再听你的借口。你如果已经嫌弃我了,最好告诉我,不要让我整日为你已经动摇的喜欢而不安。”“师兄……”陆清远轻声唤着眼前的人,眉头紧蹙似有一股化不开的愁绪。他说不上来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兄的事而满心愧疚一样。就在他出神之际,一个轻浅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看着师兄沉默不语,眼神里闪着不易察觉的光,谁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他的额头与师兄相贴,两人的呼吸混杂在一起。仿佛有一块大石堵在胸口,还未喘过气来,又听到师兄轻声道:“回房吧。”陆清远沉默了片刻,最终“嗯”了一声,抱起师兄回了寝殿。此时沈孟庄正巧也往正殿赶,转过弯看到陆清远抱着沈师兄进了房门,心脏登时提到嗓子眼,他也顾不上什么非礼勿视,一股脑地跑过去。甫一进门,便看到沈师兄躺在床上,勾着陆清远的脖子,明眼人一瞧都知道要干什么。沈孟庄登时气得眼冒金星,几乎所有的血液都涌上头顶,险些吐出来。沈师兄听到门口的动静,推了推陆清远,示意有人进来。陆清远转过头看到沈孟庄,突然一惊,正欲起身下床时,发现师兄抓着他的衣袖,脸上隐约有些怒气。心头莫名开始烦躁,陆清远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朝沈孟庄沉声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