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揆叙:是我格局小了(1/2)

也不知道一路上,额尔登是怎么和法保说的。到了那钟道人面前,法保的礼数特别周全,言辞也特别诚恳。

钟道人刚刚好心办了一件坏事,正是满心愧疚的时候。

所以,他听着法保用羞愧又诚恳的语气,讲述了那人同的忠义和悲惨遭遇,不由感慨地颂了一声佛号,二话不说就跟着两人来了。

现在,他迫切地需要用另一件事,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喘一口气,不要被愧疚淹没,以至于乱了道心。

回程的途中,法保悄悄给了额尔登一个赞赏的眼神儿。额尔登矜持地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等他们回到客栈,胤禛已经被揆叙劝着回去休息了,法保想要表功的心思瞬间落空。

他暗暗地对揆叙咬牙切齿,觉得揆叙一定是故意的。

——那个卑鄙小人,就是见不到五爷好!

额尔登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色变换,全然把钟道人抛在了一边,略一思索,就把法保的心思猜了个不离十。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自己出头去招呼钟道人。

“大师,今日天色已晚,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了。不若大师先在这里歇息一夜,待明日一早,小人便去购买做法事的一应所需,再请大师施法。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对此钟道人是无所谓的,既然额尔登有了安排,钟道人也又点了点头,跟着额尔登去了一间空房间。

他也不上床睡觉,就在榻上盘腿坐了,捻着佛珠念念有词。

额尔登劝了一句,见钟道人不听也就罢了。

他也知道,佛门里有苦行的派别,钟道人大约就是那一派的吧?

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要多事,以免坏了人家的修行。

第二天一大早,胤禛和法保都没起来,额尔登就早早起身,敲响了钟道人的房门。

里面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房门却自动开了。

正在敲门的额尔登惊异了一瞬,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神情,双手合十,对中道人行了个佛家的礼节。

“打扰大师清修,是弟子之过,还望大师恕罪。”

“无妨。”钟道人的嗓子有些哑,带着些自嘲说,“反正老衲我也睡不着。”

他打坐这一夜,一直在思索蔡家发生的事,并以蔡家的事作为根由,反思自己从前的种种。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学得一身本事,为人消灾解厄降妖除魔,都是自己的功德。

可是,秦川和蔡涉川的抗拒,特别是蔡涉川不惜以命相抗的举动,让他十分震惊。

——是了,往日里我只觉得自己降妖除祟都是对的。可对于当事人来说,我究竟是在积德还是在作恶,谁又能说得清呢?

忽而,他又想起了寺院主持时常劝诫他的话,让他凡事三思,不要妄造杀孽。

那时他只觉得,妖魔邪祟全都该杀,只觉得主持是佛经读的多了,把性子都读迂了。

此时再回想起来,当时自以为是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由于妖魔和人族的力量差距,法师偏向人族无可厚非。

谁让这两个种族互为食谱呢?

弱势的人族,自然更容易受到时伤害。

但更容易却不是一定。

他越回想,心头就越是茫然,对于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道都有些动摇了。

额尔登并不知道他这一夜经历了怎样的曲折起伏,只是如常询问道:“不知大师做法事,需要弟子准备些什么?”

钟道人回过神来,对他说了几样东西,无非也就是朱砂、黄纸、香烛、纸马等物。

这些东西县城都能买得到,额尔登的记性又好,听了一遍就记在了心里。

他又对着中道人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便告辞出门去了。

等他买齐了东西回来,胤禛等人才陆陆续续地起来,见一切都已经齐备,胤禛便亲自去见了钟道人,请他到人同的坟前去做法事。

钟道人怀着心事,更加沉默寡言,却也没有推辞,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就跟着众人一同到了一座没有墓碑的孤坟前。

然后他吩咐几个侍卫,将买来的东西按照一定的方位摆放好,该点的蜡烛都点着该燃的线香也都燃起来。

而他自己,则是先盘腿坐在地上,默默诵念了一遍《金刚经》,排除一切杂念,这才开始做法事超度。

若是在往常,以他那坚定的道心,根本不用排除杂念。因为那个时候,他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善,心头根本就不会生出犹疑。

心智坚定,自然杂念不生。

可是,修行修行,自然是要兼顾“修”与“行”这两样了。

行乃是行为行止,因为修行之人自身太过强大,若是行止有失,给世间造成灾难,又与作恶多端的妖魔何异?

修则是修持,一则修身,二则修心。既要修心,就少不了磨难。

岂不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因着天生心智坚定,不易为外物所动,钟道人这些年的修行之路未免太过顺畅了些。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心性坚定自然是好事。毕竟求道本就是一项苦差事,那些心志不坚的,自然会在求道的过程中被淘汰掉。

可是心智坚定的人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对自己已经认定的事坚信不疑,外力的冲击若是不够,根本就敲不开他那固执的外壳。

而蔡涉川那宁死也不要接受他所谓救助的执着,还有那额头血洞上渗出的鲜血,就像是一把大锤,敲动了晨钟暮鼓,让钟道人震耳发溃。

然后,他就突然发现,若是不念上两遍《金刚经》,自己竟然不能凝神静气地做超度法事了。

修为深后又见多识广的钟道人明白,这是他的道心产生了裂痕,他修道之路上关于心的磨练,终于出现了。

以他的本性,劫难出现非但不会让他觉得恐惧,反而会让他觉得兴奋。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每过一个劫难,就是向心中的大道更迈进了一步。

可是劫难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来临,却让中道人半点儿也兴奋不起来。

想到宁可一死也要挣脱父母枷锁的蔡涉川,想到最后关头也不忘挣扎着要回到秦川身体里的卢氏,钟道人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粗糙的大手,头一次明白了,为何连寺中的得道高僧,都惧怕炼心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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