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大破贼窝(2/2)

纵然聂家父母恐怕女儿吃不好,另捐了许多香油钱,但她每天的饭食也只有一碗白粥。

或许是这群和尚的伪装太好了,让聂家父母真的相信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从来都没有来看过女儿;

也或许他们来过,但是却被这群僧人以祈福之时不能见骨肉为由,阻拦住了。

反正自聂小倩从经祈福的第一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

然后,就变成了她这辈子直到死,也再没有见过父母。

一开始那些和尚只是不给她饭吃而已,自从真面目暴露之后,便有人故意在她周围说些风言风语。

聂小倩羞愤难当,但她明白自己势单力孤,反抗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会受到更多的侮辱。

所以她忍耐了下来,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念经上,尽量不让自己听那些和尚说出的污秽之言。

但她的忍耐并没有换来对方的收敛,那些和尚见她不敢反抗,反而更加过分,甚至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聂小倩自出生起便家境富裕,出门三步便有轿子,日常起居也有丫鬟婆子跟随服侍。

可以说她这一双脚几乎就没有沾过地,其余黑暗丑恶更是被父母一力隔绝在外。

她貌美贤淑,她冰雪聪明,她友悌孝顺……她有着这个时代淑女的一切美好品德。

但是有一样她却没有,那就是经历磨难之后的那一颗坚强的心。

从不曾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聂小倩,心性太过脆弱了。反抗不能又无法忍受的情况下,她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逃避,用死来逃避。

于是,聂小倩就死了。

在一个寂静的黑夜里,她拔下了手上的两枚金戒指,吞了下去。

一缕香魂出窍,红颜化作枯骨。

她本以为死亡便是一切的终结,却没想到死亡却是另一个开始。

她等来了地府的鬼差,但鬼差却告诉她:“你擅自结束自己的生命,犯了杀人的罪过;你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又犯了不孝的罪过。所以你暂时不能投胎,等什么时候将罪过赎尽了,才有投胎的名额。”

她死得十分悲惨,死后幸运之神也不曾眷顾她。

法保气得暴跳如雷,自己在原地踅摸了两圈,实在是没忍住,跳到那群和尚身边,也不管是哪一个抬脚就胡乱踹。

“贼秃,贼秃,一群贼秃,不但谋财,还敢害命!五爷踹死你们,踹死你们!”

聂小倩生前是一个连杀鸡都没有看见过的柔弱女子,但此时此刻,看着法保的暴行,却非但一点不害怕,反而觉得十分痛快。

若不是她自己已经变成了幽魂,再没有实体,她都想跟着上去踹几脚。

额尔登问道:“聂姑娘,你愿意跟着我们到公堂上去作证吗?”

在这个时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若是她们犯了罪,未出嫁时罪责其父;出嫁之后罪责其夫;夫死之后罪责其子。

除非是个家里男性亲属都死绝了的孤女,否则这个时代的女子是不用承担任何政治责任的。

这乍一听很美好,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她们不是不想承担政治责任,而是这时代的律法与教条,从来不给她们承担责任的机会,也顺带剥夺了她们因承担儿获得的政治权利。

也就是说她们没有任何政治权利,家里的男性亲属若是犯了大罪,她们没有任何申诉的机会,只会被一同诛连。

这还只是在律法上,在教条上对她们更加严苛。

若是有女子入了公堂,简直和失贞异,整个家族的名声也会因此遗臭千里。

因而,许多上过公堂的女子,哪怕赢得了官司,回家之后也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白绫三尺自尽,要么被家中族老沉塘。

因而,聂小倩虽然已经不受阳间礼法约束了,额尔登也没有直接要求聂小倩出堂作证,而是先询问她愿不愿意去上堂作证。

“多谢大爷体恤,奴家愿意。”聂小倩看向额尔登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如今她已经是一介孤魂野鬼,名声清白对她来说已然全无用处,又何必惧怕上堂作证?

“只是奴家已是鬼魂,惧怕官家正气,怎么能进得了公堂呢?”

“这你不用管,我们自有办法。”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额尔登已经想好了。

先前那被妖道害死的刘三姐不也是鬼魂吗?

但有了县令王崇明的允许之后,她就能以鬼魂之身出现在公堂之上。

如今换了聂小倩,同样都是鬼魂,想来程序都差不多。

商量好了之后,一行人便压着一群晕倒的和尚进了韦陀殿,静静等着天亮之后第一批香客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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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额尔登所言,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争着上头炷香的香客就已经来了五六拨儿,其中三拨儿都是儿子送老太太,还有两个是赵家的少奶奶和李家的当家太太。

看见这两家围在轿子旁人高马大的小厮,那三个老太太便知道,自己今天大概率是抢不到头柱香了。

且不说她们本身年老体衰,就算身边都有儿孙护送,是单立钩的又如何能争得过那么多的家丁?

三位老太太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退缩之意。

——罢了,罢了,一柱头香而已。想来只要心诚,佛祖是不会计较这么多的。

很显然,无论是李家的太太还是赵家的奶奶,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们根本不把三个老太太放在眼里。也明白她们的对手只有彼此。

赵家少奶奶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忍不住掀开轿帘冲赵家太太的轿子冷笑了一声,招手喊来自己的贴身丫鬟,低声埋怨:“都这个时候了,观音院怎么还不开门?”

往日这个时候,观音院的大门早就开了,里面各处佛殿也早就打扫干净,只等香客临门。

知客僧一般都在韦陀殿待着,若是看见衣着富贵的客人,他就会亲自接待。

当然了,若是有贫苦人家的香客要解签,知客僧也都会耐心解答。

经过智光老和尚的教导,他心里很清楚:那些富贵的香客固然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这些贫苦的香客也是不可或缺的口碑之源。

他要对这些香客一视同仁,却又不能完全一视同仁;有所区别,却又不能有太大的区别。

贫苦的香客,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同样的重视;富贵的香客,又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得到了应有的待遇。

为了把握好这个度,知客僧十年如一日地研究一众香客的心理,今已经颇有心得。

也是在三年,智光和尚觉得他的火候到了,还彻底把在韦驮殿接待香客的事情交给了他。

赵家的丫鬟转头唤来个小厮,“来福哥,你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员外家的太太也不甘示弱,也让丫鬟吩咐自己的小厮赵二去看看。

两个小司对视了一眼,一起去敲门。

片刻后,陈旧的木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但开门的却不是任何一个和尚,而是两个身着皂衣短打的年轻后生。

彼时,法保他们几个早就把蒙脸的布揭掉了。

他们身上穿的本就是日常行走时的短打,料子又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如今去了蒙脸的布,藏好了钢刀,让人乍然一看,就是几个高门护卫。

那两个小厮是经常跟着主人出入的,眼力还是不错的,一看他们身上的衣料,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急忙行礼。

“几位哥哥,小人有礼了。”

出来开门的是富安和查和,两人也还了一礼。

富安扬声问道:“你们可是来这观音院上香的?”

“不错。”赵二道,“我家太太是城中李员外的家眷,家中少奶奶即将临盆,所以太太想来上注头香,保佑少奶奶平安产子。”

扎和问道:“你们既是要拜佛,为何不找个正经寺庙,却要来这贼窝里拜?”

“贼窝?”

“两位哥哥,此言何意?”

来福和赵二都十分诧异。

扎和把二人打量了几眼,见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富家家丁的服饰,想来主家都是有些影响力的,便决定就是他们了。

“跟我们来吧。我说的再多,也不如你们亲眼看看。”

这话别有内情,两个小厮都不敢怠慢,赶紧跟着进去了。

等进了韦陀殿,两个小厮看见里面的情景,都目瞪口呆。

“几位,这是怎么回事?”

来福指了指瘫软在地,那疑似鬼神的几坨。

在他们的认知里,鬼神都是很厉害的,是不可能被凡人弄得这么狼狈的。

所以,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假扮鬼神

这个时候,额尔登站了出来,说出了他早就编造好的言辞。

“前天我家公子来此拜佛时,就发现这些僧人有些不对劲儿,特别是那个知客僧,他看我家公子腰间的汉代玉蝉时,目光未免太过贪婪。

我家公子心头生疑,昨天夜里便派我等前来打他一番,结果可倒好,我等来时,刚好碰见他们穿戏服化妆,商量着假扮阎王审案。”

赵二吃惊地问:“几位是说,这些都是关医院的和尚假扮的?”

“不错。”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上前,仔细扒拉着那些和尚看了看真面目。

“呀,这不是智明师傅吗?”

“这是戒律小师傅。”

“啊,扮阎王的这个是智光大师!”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是呀。我得去禀报太太,这观音院里都是骗子!”赵二义愤填膺地走了。

来福冲几人道了讨扰,也跟着去了。

目送二人离去,额尔登笑道:“成了。”

他却没有看见,法保看他的目光已经变了,变得十分忌惮。

法保:又来一个聪明人,五爷的地位岌岌可危啊!:,,